弹指间,十年光阴逝去,皇帝在楚元柏十五岁时册他当了太子。
彼时正值炎夏,册礼储君的仪典又极为盛大,一整日下来,众人都忙得筋疲力竭。翌日清晨,曲小溪撑着眼皮起床和楚钦一起用过早膳就想回去接着睡,却听阿宕进来禀说:“太子殿下来问安了。”
楚钦原就要去上朝,先见见他倒也没什么,一心想补觉的曲小溪却心里叫了苦,长叹一声,硬打起精神。
阿宕躬身退出去恭请太子入殿,楚元柏身着太子的枣红色朝服,气质端正又温和。
入了殿,他就拜下去,规规矩矩地行稽首大礼:“父皇母后圣安。”
夫妻两个脸色一变,相视而望,楚钦蹙眉:“谁教你的?”
楚元柏怔了怔,老实道:“父王在世时曾叮嘱过,说皇叔若真立臣为太子,臣就要敬皇叔为父亲。”
楚钦撇撇嘴,边伸手扶他边说:“他胡说,不听他的。”
楚元柏低着头立起身,楚钦又说:“你父王是朕的亲兄长,朕哪能跟他抢儿子?听话啊,不能改这个口,就叫叔叔婶婶。”
“诺。”楚元柏应下,楚钦拍拍他的肩:“走吧,上朝去。”
叔侄两个便一同离了长秋宫,同去宣政殿上朝。曲小溪心无旁骛地又睡了觉,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刚梳妆妥当,甜杏就进来禀说:“娘娘,公主回来了。”
“快让她进来。”曲小溪一笑,话音落定,妍欢就跑进了寝殿。
她如今刚十一岁,性子活泼,他们又不爱拘着她,她就总在宫里跑跑跳跳的。
见了曲小溪,她也不见礼,欢天喜地地拉住她的手就问:“母后您看,这钗子好不好看?”
曲小溪抬眸看向她发髻上的蔷薇花钗,含笑赞道:“好看,方奶奶给你的?”
“不是。”妍欢摇头,“从奶奶那里回来的路上碰上三姨母在逛当铺,看见这钗子不错,她就顺手买给我啦。”
说完眼睛一转,就问:“柏哥哥呢?”
“上朝去了。你柏哥哥当了太子,日后天天都有的忙,你少跟他闹。”曲小溪道。
妍欢恹恹地“哦”了一声,又问:“那淇哥哥呢?”
她说的是张淇,方嬷嬷的外孙,比她年长两岁。
曲小溪拍她额头:“人家是太子的伴读,太子忙他自然也忙,你老实点。”
妍欢扁扁嘴:“那我可就只好找父皇玩了。”
“……”曲小溪气笑,正要说他,外头交谈声渐近。母女二人不约而同地侧耳一听,妍欢眼睛就亮起来,转身向门口跑去:“父皇!”
楚钦正与楚元柏说着话,闻音抬眸,就见一小姑娘不管不顾地扑过来。他不禁含笑,伸手将她一揽:“疯丫头回来了。”
“我可乖了!”妍欢仰起头争辩,楚元柏摒笑:“是,你可乖了。我记得你走时说去方家奶奶那里住三日就回,如今小半个月过去了才见到人影。”
“哼!”妍欢瞪他一眼,拉着父亲的手往殿里走,没走两步,楚钦双手往她腋下一架,将她提起来,妍欢顿时笑叫出声。楚元柏随在他们身后,闻声眼帘压了压,心底有一股说不出的低落。
这抹情绪恰被曲小溪扫见,她目光一凝,招手:“元柏,来。”
楚元柏调整心情走上前,曲小溪打量着他:“累不累?我让厨房备了冰镇绿豆汤,喝些解解暑?”
不待楚元柏答话,妍欢已先一步喊道:“我要喝!”
“那你带哥哥一起去侧殿喝。”她道。
妍欢清脆地应了声“好”,拉着楚元柏就跑。曲小溪衔笑目送他们离开,等他们走远,她笑意就淡了点。
看看楚钦,她迟疑道:“你觉没觉得元柏好像有心事?”
“嗯。”楚钦点头,“从今年过年时我就看出来了,那时他刚住进宫里,我当他是想家,便每个月都让他回家三次,却也没什么用,反倒听嫂嫂说他在家里也时常走神。”
“是不是有喜欢的小姑娘了?”曲小溪开始胡琢磨。
元柏正处在青春期的年纪,春心萌动很正常。
然后她就一脸认真地拉住了楚钦的衣袖:“他身边有个小宫女,长得还挺好看的。”
“……”楚钦不作声地盯着她。
“看我干什么?”曲小溪道,楚钦想了想:“你认真的?”
“真的啊。”曲小溪思索道,“说来那姑娘还是太皇太后赐下来的,规矩仪态都不错,若他喜欢也没什么不对,有机会你问问他?”
“好。”楚钦点点头,“我问问。”
侧殿里,元柏被妍欢拉着喝绿豆汤吃点心,总算把心里的低落摒开了。妍欢是个懂事的小姑娘,玩闹之余也不忘好好读书,想起功课里还有不懂的地方,便拉着元柏给她讲。元柏也很有当哥哥的样子,讲得耐心认真,楚钦进屋的时候,他正抿着笑摇头:“这个不对,你再想想?”
继而看见楚钦,兄妹两个都立起身,元柏一揖:“皇叔。”
妍欢福身:“父皇。”
楚钦打量着元柏:“朕有事问你。”
妍欢一听就识趣地溜了,拿着书换个地方琢磨功课。楚钦坐到桌边,挥手命宫人们都退下,兀自打量着元柏:“你皇婶说你近来似有心事。”
“没有。”元柏矢口否认。
楚钦当没听见:“是不是喜欢哪家姑娘了?没事,你直说,皇叔皇婶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