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中的蓝光一闪而过,四名刽子手却不约而同停手。
不等刑场官员发话,徐然叫道“我要写遗书”
监斩官们都有些惊讶,按照大启律法,死刑犯执行之前是可以留下遗书,而且还得主刑官审阅过后才能传出,但现而今这徐家四口人整整齐齐跪在行刑台上,还有遗书的必要吗
果然,他话语一出,不说那些官员和围观群众,就连徐家三人也是一片茫然。
五名监斩官对视一眼,商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由那位主刑官作裁决,他考虑了一下,让人送上了笔墨纸砚。
徐然长出一口气,知道这几张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而自己将要写的东西将决定全家人的生死。
深吸一口气,奋笔疾书
这边姓王的公子哥有些不耐,道“这小子在干什么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交了脑袋了事浪费本公子时间待会儿交代王县令一句,尸体不收了,悬首示众”
何魁察言观色,陪笑着解释道“这小子是徐家老二,徐传礼的亲弟弟,自幼离家,前些日子才回来省亲,也算他倒霉,一回来就撞上了京察”
话到这儿,王公子忽然一抬手,道“不必多言。”
“是,是下官妄语了。”何魁讪讪作揖。
徐然无暇听这二人作妖,此时他头脑里各种风暴,二人的话语虽然仍能听到,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注意力高度集中,手中一会儿写一会儿画,没有一丝滞碍。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遗书完成。
王县令第一个审阅,却心事重重,根本就没把这遗书放在心上开玩笑,京察在即,自己辖地内却出了事关官印的大案,自己一屁股屎都没擦干净,还有空管徐家这个时候也
就只能有说有笑地给上官们说话解闷,努力攀攀关系,争取个积极办案
因此遗书到了面前他根本就不想读,但即便匆匆瞥了一眼却颇为惊讶,因为纸上根本就没几个字儿,基本全是图,看起来像是什么装置的设计图纸,直到最后一页,才出现一行完整的句子“官印是假的”
王县令心头一震,看了徐然一眼,眼神复杂却一言不发,将遗书直接递给了主刑官。
那年轻的官员早已好奇,立即接过来查看,只看了一眼,便望了一下徐然,眼神中九分诧异,一份惊喜,当下拈着纸张细细查看。
徐然写这玩意只用了一炷香时间,但他却用了至少半个时辰来看。
到了最后,场下围观群众纷纷叫着什么时候砍头,再不砍老子走了哈,听得徐然直摇头。
那王公子更加不耐烦,烦躁道“这小子到底搞什么名堂”这一回何魁倒是没有解释,死死盯着主刑官,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忽然,主刑官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注视着徐然,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徐然双手自写完后一直颤抖,见到这一画面,才紧紧攥成拳头,心知自己猜对了
这位年轻官员是墨家子弟。
当日下午,春兴县大堂。
“杨大人到底是什么想法,好歹说出来让下官们知晓知晓,总这么拖下去说不过去吧。”说话的是今日的监斩官之一,刑部主事刘自峰。
杨牧手中拿着遗书在大堂上慢慢踱步,一言不发。
王县令面色也不好看,却也只能好言好语道“刘大人不要着急,大启律令,涉及官印者,一切刑名,无论时辰,即刻正法。”
“呵你还知道律令呢”刘自峰正在气头上,大声道
“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做即刻正法”
另外两名主刑官上前劝解,这案子涉及官印,大伙儿都想和和气气早点儿办完了事。
杨牧忽然驻足,道“总之不是就地正法”
“嘿,杨大人,你这不是抬杠嘛”刘自峰快步上前要跟他理论,王县令死死拉住,陪笑道“众位大人,息怒息怒无心之言无心之言嘛”
县衙大堂上一片吵闹,杨牧只视而不见,他在等一个解释,而且只能等到子时。按照启律,死囚不过夜,已经定了死罪的囚犯,必须当日解决,过了子时,任何人都回天乏术
因此大启每年定死罪的人屈指可数,多么罪大恶极的犯人也大多是发配边疆修城墙了事,免得妄杀造孽,像徐家这样涉及官印的重大案件,官府才以雷霆手段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