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没想到,忽然空中响起一连串柔软蓬松的“嘭嘭”轻响,那些玻璃碎片上方忽然长出蒲公英一般的细细绒毛,绒毛也像是玻璃拉丝制成的,晶莹细密,她一挥手,一股夜风将这些玻璃蒲公英种子飞扬而起,朝顶楼的方向飘飘扬扬而起。
天顶之上手挽强弓的半裸女人已经抬起了弓箭,她这次没有再朝天空射箭,而是将箭头对准了正朝着一辆路边的红车奔跑过去的林恩和宫理。
仅有一道粗重的金白光柱离弦,与此同时,空气中搅起混乱的气流,蒲公英玻璃碎片们忽然改变了路径,彼此碰撞,那光柱比之前发射的更凶狠,一下子击碎了路径上的蒲公英玻璃碎片,却没想到更多玻璃碎片被击飞出来,相互碰撞,每一颗碎片都在空中嘭嘭变成了蒲公英
几乎是瞬间,只看到在无数飞扬的玻璃碎片中,炸开一片金光,有无数光柱被折射、分流、溅射,来回反弹,越来越多根光柱越来越细密,直到空中淅淅沥沥落下细如铅芯的光雨,落在地上,只在地面上留下一些不起眼的坑坑洼洼。
而空中的蒲公英玻璃碎片在刚刚的击打中,已经变成了十倍百倍数量的一团密云,每一个都极其细小,却足以削弱所有想通过的光柱
天台上的人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宫理感觉到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配合,甚至可能在此之前都不认识
但剩下的几个人打算同时出手了,宫理眯起眼睛,依稀看到有位短头发穿运动服的女性,手中拿着球拍,似乎凌空抽射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团飓风就在她掌中红色的球拍上出现。
她就像是一位给餐厅包间上凉菜的老服务员一样心不在焉,把球拍上一小团飓风,随随便便往外推去。
那飓风瞬间变大,搅起喷泉,也搅起了宫理的蒲公英玻璃碎片
另有一个女人正是宫理之前见过的游街的奇迹圣女,她手中正拎着一件浅蓝色的上衣,手中持着一把匕首,宫理还有些不明所以,忽然余光看到自己的上衣也是浅蓝色的只是款式差别很大。
那位奇迹圣女将匕首刺向浅蓝色衣服胸口,宫理闹钟电流闪过,一个激灵,忽然叫起来“不好”
噗
林恩忽然震惊地发现,怀里的宫理忽然变成了一个青蛙人准确说是一个穿着充气绿色青蛙玩偶服的人。
宫理的声音从玩偶服里闷闷地传出来“靠,我还真的可以用想象力给自己换装了”
而与此同时,酒店外侧树林中躲着的穿浅蓝色衣服的门童们,忽然发出惨叫,胸口一片血红所有处在那位圣女视野范围内的门童,全都像是被那把匕首捅伤一样
而躲在门厅里的一些门童则不受影响。
这个奇迹圣女能靠伤害一件衣服,来伤害视野范围内穿着所有同色衣服的人怪不得她会成为奇迹圣女,如果这种人离开公圣会,岂不是可以轻松在宗教集会上,捅穿一件黑衣或白衣,来杀死所有的圣女神父
虽然她能力也可能会有限制,但这也足够恐怖了
而她已经从林恩怀里跳下来,拉开路边刚停下的那辆红色轿车的车门,将司机从车座上拖下来往马路对面推搡了一下,就挤进了车里。
林恩被她塞进了车里,宫理用青蛙玩偶服的手按动发动按钮,车却临时掉链子,几次都没有发动成功林恩正要将她拽走换辆车,宫理干脆放开手,直视前方,车前方忽然出现了十几只巨型工蚁,每一只工蚁都有大型犬的体格,它们钳口中拽着缰绳,缰绳另一端挂在红色轿车的底盘上。
宫理将绿色的青蛙手伸出车窗,拍了拍车门,喊道“驾”
十几只忠诚的工蚁,拖拽着轿车就如同马匹拉纸盒一样,飞一般地顺着道路窜了出去。
林恩从后视镜里看向酒店顶楼,那位半裸的女人一跃而起,悬浮在空中,再次弯弓射箭。这次,她手中捏着的光箭的光芒,甚至让她像一颗启明星般闪耀
工蚁拉车狂奔的速度,根本来不及逃离她射箭的范围与视野
宫理拽掉玩偶服头套,正绞尽脑汁,林恩不顾一切地伸出手臂过来,整个抱住她,要当她的肉盾
箭矢离手,光柱即将朝他们的方向射来
忽然,宫理看到夜空之中,巨大的分叉的闪电像呼啸而下的紫龙,像是天空黑色蛋壳的裂痕,闪电击中那些飞来的光柱,以撕裂天地的力量将那可笑的细小光柱完全吞没
宫理只看到,空中出现了在教会时代极其罕见的狂草,她依稀辨认出
乌烟沉卧,紫电排云破;
湿萤雪沫,一一风前堕
什么
在这个本土修真者被极度排挤甚至消灭的时代,这诗句如同霹雳一闪,悬在黑云乌雾之上,笔画勾连,锐意嶙峋。
宫理只感觉这沙滩城市,陡然刮起湿重的风来,无数人衣袍猎猎作响,风就像是某种压迫力,逼着每个人垂头缩脸,定住两只脚才勉强站在地上。而她伸在车外的手上几点微凉,电闪雷鸣之中,八月天空中降下雪沫,落在她手背上化开
宫理在工蚁拉动的车辆后视镜中,依稀看到了不断闪烁的雷鸣中,酒店的霓虹字已经不再闪耀,像是被细线切割般纷纷掉落,仿佛有一张几不可见的蛛网,正笼罩在建筑之上。
是她们在出手保护她吗
这些战争就是她们之间的战争。
除了林恩这种异端怪物,男性能力者几乎是不可能参与到圣女与魔女们之间这种级别的战斗。
但宫理从小时候都在想,她们圣女这么强大,但这个世界上神父、修士的数量远远超过圣女,在世俗教会中的任职也都很重要。每一个圣女被选中,被洗去记忆,被推到人前说那些福音,背后像是有巨大的力量
到底是姐妹会带来的等级制度与圣女体系,还是数量庞大的某个世俗权力群体的隐形
她想不明白,也不会在如此紧迫逃命的时刻去想这件事。工蚁在道路上横冲直撞,这样下去太显眼了,她几次尝试发动,终于将红色车辆发动起来眼前的工蚁也迅速变小,消失,宫理一脚踩在油门上,轿车疯狂加速,朝远离这座城市的方向疾驰而去
暴雨。
车辆在无人的道路上疾驰,之后再也没有人跟上来,宫理中途换过两次车,这会儿驾驶的已经是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她早就把绿色青蛙玩偶服脱掉了,但里头只剩下了一件吊带背心,一条短裤,她想要再给自己变出一件衣服,但却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怎么都变不出来了。
她头发湿透,雨水剧烈的击打在前挡风玻璃上,旁边坐在副驾驶上的林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衣服湿透了,正警惕地盯着后视镜,侦查周围的情况下。
宫理已经不知道自己连续驾驶了多久,在雨夜之中,她远远看到了充电加油的小站,以及旁边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汽车旅馆。
幸好开房间不需要身份证件,只要光脑付钱就够了。
可能是宫理的吊带太低胸,林恩看起来也不好惹,那沙发土豆一样的汽车旅馆店主只当他们是野鸳鸯,随便就开了高价,扔了把钥匙给他们。
宫理穿着湿哒哒的凉鞋,推开汽车旅馆的破木门。哈,汽车旅馆,又回原点了。
宫理也不管了,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看着发黄窗帘之间露出的夜晚野外,四周黑的就像是深夜海面,雨水遮蔽了一切视野,只有汽车旅馆偌大停车场上绿色的路灯在半死不活的闪烁着。
她想抽烟,但是身上没带烟。岂止是没有烟,她没有带任何一件行李,没有换的衣服,没有打火机,没有身份证件。
宫理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枕头上,骂道“操操到底要追到什么时候,我根本去的是格罗尼雅的反方向,她们还要追杀我吗”
林恩沉默的站在房间之中,宫理看了他一眼,总算心情好了点,她没好气的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你说点什么啊。”
林恩大脑中感觉到了一丝无法形容的不妙,那种湿冷的感觉,就像是脑沟之中隐隐有雨水在流淌,像是一根丝线扯痛他的脊骨,他说不上来
但还是乖乖坐在了宫理身边的位置上。
他身形比她大上一圈,将床垫压的更深,宫理屁股下的床垫都朝他倾斜过去,她也跟着倾斜,一下子靠在他肩膀上。
俩人真像是雨夜来偷情的了。
宫理看着俩人的影子,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大一小两座山丘“谢谢你保护我。”
那些人大概率是玛姆或希利尔派来的人,但林恩没有丝毫的犹豫,就选择了保护她。
林恩摇摇头。
他感觉到了宫理的冷,伸手过去抱住她的肩膀。
宫理打了个哈欠,笑着推推他肩膀“你身上衣服都是湿着的,太凉了。”
林恩立刻低头,拽掉了卫衣,他肌肤是覆着一层薄湿的滚烫,他抱住了宫理的肩膀,宫理抖了一下。他以为宫理还是冷,反应过来自己这种给她取暖的方式不靠谱,起身道“拿。浴袍。”
宫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回了床垫上。
他重重落座下来的时候,她差点儿被床垫弹起来。
宫理抓着他手臂,圈住自己,像是将一条围巾盖在自己肩膀上。
她有些沮丧又愤怒地沉默着,林恩看着她头发染的颜色因为之前淋雨已经有些掉了,露出一些银色,他很想安抚她,取悦她,让她脸上不要再露出如此的表情。
林恩抱着她的肩膀,垂下头来,冰凉的耳朵靠近她的脸颊,忽然轻声道“接吻。”
宫理正陷入思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直到林恩更用力一些握着她的肩膀,又道“再。接吻。”
宫理抬起脸来,有些惊愕却又复杂,目光闪动的看着他,而后她身子放软几分,靠近过去,但嘴唇距离他只有几毫米就停了下来。
她什么也没说,仿佛在考验他,看到林恩垂着碧绿色瞳孔看着她嘴唇,却没有乱动,她终于笑了,笑容里有些安心“嗯。”
林恩嘴唇贴上来。
他只是想安抚她一下,却没想到刚轻轻吮吻她一下撤开后,宫理贴过来亲了他一下。
他想也没想地就紧紧跟上亲吻回去,这再也分不清这个吻的尽头了,林恩只感觉雨水在向天花板上蒸发,她冰凉的手臂紧紧抱着他脖颈,而房间也在倾斜,他在朝她倒过去
直到宫理忽然伸手往后一撑,别开了脸。
她穿着吊带的胸膛起伏,半干的雨水凝结在锁骨下方。林恩也呼吸粗重,他两只手撑在床垫上,倾着身子俯看着她。
宫理余光看到了他的运动裤
她感觉自己就跟被电了一下似的。宫理从来没想过,林恩这种家伙也会、也会支起来
而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没有发现,也没有羞耻或者遮挡的意识,只是这么坐着。宫理都很好奇,这家伙真的会早上有反应吗他明白这些的意味吗
宫理忽然推了他肩膀一下。
林恩这个几乎压下来能让她断气的家伙,就乖乖坐直了,只是绿色的眼睛还关切地看着她。宫理抬起手背,在嘴唇上用力一抹,猛地起身“我要去洗个热水澡你睡吧”
她临关上浴室门之前,目光迅速划过林恩的方向,而林恩还坐在远处,只是目光一直紧跟着她转过头来。
宫理重重合上了浴室的破门。
这老旧旅馆,倒是热水管够,水声与氤氲从浴室门的缝隙中泄露出来,林恩甚至嗅到了廉价沐浴露的味道。
水声渐渐停下来,忽然浴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但宫理没走出来,林恩以为她是要浴袍,正要拿起浴袍递过去给她,忽然听到宫理道“林恩,你进来。”
林恩走进浴室,只看到宫理在明亮暖黄色灯光与雾气氤氲中,赤裸地站在了浴缸边,她头发的颜色全洗掉了,银色湿发披在她肩膀上,像是自来水中诞生的维纳斯。
宫理对他招手“来。”
林恩没有将目光从她身体上挪开。
宫理的眼睛亮的惊人,林恩难以言喻,感觉她在雾中如岩间圣母,在评判他、审视他、降服他
他走到她面前,宫理道“跪下来吧。”
林恩并没有什么犹豫,他的视线比她矮了,也能看清她肌肤上凝结的水珠。林恩仰头看着她,在四周瓷砖有裂痕发黄的浴室中,她笑容有种要带他去天堂的意味,宫理轻笑道“林恩,你是什么”
林恩知道这个答案,又觉得不只是这个答案。
但他还是半晌后,沙哑着嗓音道“林恩是宫理的骑士。宫理的”
他不知道后面的词该怎么说,但一定有个词要说。
宫理手指拨了拨他的头发,忽然抱住他的脑袋,将他面颊贴在她湿热的腹部,她道“我的情人,我的手,我的衣架和剑。”
林恩喉咙发烫,他轻轻从胸膛里发出一个“嗯”字。
宫理的笑声从她皮肤上传递过来,他贴着她的那边脸颊滚烫的像是要剥了皮。她压住了他的脑袋,让他低下头去。
“张开嘴。对,不要用牙齿。”
林恩尝到了沐浴露与热水的味道,他战栗着,像是囚徒抓住铁牢的围栏呐喊,他启唇主动抱住了宫理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