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皱起眉头张了张嘴, 面上显露出一点复杂又后悔的样子来。
平树心里松了一下。他一直觉得宫理不讨厌凭恕,甚至很喜欢跟他玩,而且凭恕不像他性格那么闷, 宫理跟凭恕说话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大声。
平树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又害怕又高兴。
害怕是有点类似于“情敌”一样的害怕,怕宫理觉得凭恕比他有魅力多了。
高兴则是凭恕老说沾着他喝口汤,但平树也不确定宫理到底对他有没有那种喜欢, 如果宫理也挺喜欢凭恕的, 那111,他是不是机会也
毕竟如果宫理不喜欢凭恕, 就像是她不喜欢他的一部分一样, 平树觉得自己很难平衡, 宫理会觉得凭恕一直藏在他身体里,会很不爽吧。而好不容易走到了平和稳定的时候, 平树也不想让凭恕消失。
但此刻看到宫理脸上后悔自己说错话的表情, 他心里安定下来。宫理绝对是不讨厌凭恕的。
宫理也在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然直接先道歉然后说自己考虑考虑吧。
平树忽然也坐下来,道“没事, 他现在估计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知道。”
他就跟看透她心思似的, 让她现在不必说。
宫理两只手捂住眼睛, 松口气瘫在沙发上。
平树心里不想见她纠结的样子,甚至也在隐隐后悔, 自己跟她要是能保持距离就好了, 他要是管得住自己就好了, 不会让宫理感觉到他的心思就好了
他两只手抱着杯子正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 忽然听到宫理说“我的衣服都在车上吗”
平树“嗯。啊”他突然跟踩了尾巴一样,面红耳赤“在在在这边衣柜里我都分门别类收好的”
他刚坐下就从沙发上弹起来,窜向后面的衣柜门, 打开给宫理看。
宫理起身,发现挂着的衣服基本都套了薄膜,而一些毛衣或吊带等等,都是叠在衣柜里的,宫理是想看看有哪些有数值加成,顺便找一件舒适点的居家服穿。
平树退到橱柜边缘,手撑着台面,忽然蹦出来一句“都是干净的我都洗了啊、不是说之前都有弄脏的意思”
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脸炸红了,语无伦次道“我真的,我从来没弄脏过你衣服,真的我就只是收拾衣服的时候闻了一下”
宫理感觉自己心脏突突跳起来,她特别想逼问平树到底是哪件衣服,想恶劣地把那件衣服找出来扔他脸上让他闻个够,甚至去拿膝盖顶他问他现在闻到她的气味也会有反应吗平树绝对会羞耻到无地自容,甚至有可能哭出来道歉。
她脑子里已经都翻天覆地了,但宫理竟然什么也没动,只是看着他。
平树被她注视着,张嘴还想解释,却已经说不上来话,垂着头,握着台面边缘的手用力地发白,只有耳朵已经红得透光。
宫理强行转过头想岔开话题,她伸手往柜子里随便一拿,刚要夸他干活很细致,却没想到拿出来的是一件装在纱网小袋里的宝蓝色花朵边内衣,宫理这种内衣随便扔的家伙显然不可能干这种事,她惊讶道“连内衣你都收拾了”
平树整个人一弹,但身后就是橱柜他退无可退,肩膀缩起来,连忙道“我只是收起来了,我在网上查的要这么收起来才不会坏,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宫理差点咬了舌头,她也不是暗示平树做了什么更奇怪的事,她只是感慨啊
平树完全把她的沉默当做了指责,宫理听到他半晌后才再开口,甚至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弄脏你的衣服,就、就只有一次”
宫理惊讶了,她还蹲在衣柜那儿,转头就想去看他垂着的脸他哭了他都多久没哭过了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眼睛发亮。
平树却抬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对不起呜,我、我我真的是个变态”
啊。其实、其实没事啊。
平树面对着衣柜,简直无地自容到了极点。
车里空间不够大,平树想躲她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冲进洗手间,砰的一下关上门,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宫理“呀。”
平树其实也没有哭很久,他坐在从墙壁里伸出来的自动马桶上,光脑已经开始没信号了,他只能干坐着瞎想,越想越不敢走出去。
杀了他吧。他到底要怎么解释才好
或者说也根本没有解释的余地,他真的做了那样的事
宫理会不会觉得很恶心但又不好骂他,只能她自己忍着要不他当着她的面,再把那些衣服都洗一遍吧,但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啊他真的要被凭恕气死了
平树捂着脸,反反复复起身要去抓门把手,从洗手间离开,但是又忍不住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他不想也不敢再跟宫理打照面了。
直到他从浴室的小窗往外看,天色已经黑了,而且似乎驶入了沙暴的边缘,窗外渐渐有些看不清月光了。
他推开门往后看去,宫理将卧室的隔断小门半关上了,但她怕前舱的自动驾驶系统报警,就留了一小道门缝,两个牛奶杯已经洗干净放在旁边的杯架上晾干。
平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从那一道门缝里远远看一眼。连体工装挂在旁边的架子上,而她换了套家居服,两只光着的脚从软毯下面伸出来,背对着门似乎已经睡着了。
平树有些愣愣地看着宫理,仿佛觉得这样望着她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宫理平时可不会这么早躺下,不论她睡没睡着,显然这是给平树留空间。速食意面她只吃了半份,放在冰箱里。平树拿出来热了,又拿了一罐苏打饮料,坐在驾驶舱里慢慢的吃,没有电台或音乐,甚至光脑接收不到消息,车上极其安静。
这辆房车他最近开了两个多月,每次都感觉车上很空,空到有石子儿砸在车窗上都会有回响。
现在宫理躺在后头,平树心理上感觉车就像是后备箱里压满了货物一样沉甸甸。每次有了颠簸,他都有点心惊胆战,怕她惊醒,怕她撞着脑袋。
沙暴来临,车窗前渐渐什么也看不到了,但是方体设定的导航显示他们车速与行进方向正常,他从后视镜看着半合上的卧室的门,一会儿又忍不住眼睛红了。
她能再坐在这辆车上,真是太好了。
宫理没想到自己睡着得这么快。
她好像做了很多复杂的梦,梦里乱的仿佛像是一窥绘里子记忆的时候,但那些画面又不像是在过去发生的。
她在许多场景与画面中坠落,不论是被人激光枪扫射的快餐厅,涌过污水的城市下水道,生满仙人掌的山坡上有巨石坠落
她不停地掉入一个又一个世界,直到忽然掉落进一片黝黑。
眼前只有一扇昏暗甬道中看不清的门,门内有明灭的纯白灯光,而这扇门正在轻轻地一张一合,将那光亮照射进她眼中。
这难道是那道门
预言中出现在原爆点结界的那扇门。
那扇门似乎体积庞大,并不是在匀速地开合,反而是以诡异的节奏和速度在不断地、一次次地开合着,甚至连每次开合的角度都不一样。
难道是某种电码或者密语
宫理还没来得及多思考,紧接着就掉入下一轮不停地闪回坠落中,在让她眼花缭乱到想吐之后,这扇门再次出现,继续着那诡异速率的开开合合,她努力想要看清,却只能被门后纯白的光亮一次次刺痛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