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觉得这电影的声音非常烦人。
台词太响了, 几乎要掩盖掉他的声音。
她在他面前,挡住了屏幕,也挡住了从银屏反射的光, 他的面容却藏在她的阴影之下,只有呼吸声在她颈边。他手指紧紧抓着她后背、她手臂、她肩膀,不知道该握哪里才能得救他像是要掉入井里,手指无力地在井壁上攀爬。
他并没有含蓄地压抑自己, 只是一直皱着眉头嘴唇泛白。宫理有些不明所以,她感觉手里的滚烫跟他微凉的体温简直是两个极端。甘灯从耳根到脖颈又生理性地红成一片。金属扣撞击的声音,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如今的情境。
他主动去靠近宫理的耳垂, 宫理以为这是一种邀请的暗示, 伸出一只手抱住他后脑, 嘴唇碰了碰他耳朵。
他一只手甚至痉挛着朝后反抓住座椅靠背, 闷叫了一声。宫理喜欢他这么直接,他耳朵也很好看,平日薄且毫无血色的像是精灵耳朵, 但这会儿却会红得惊人。
他脑袋不自主地想躲。宫理以为他会说“别”,但他竟然没有,只是夹杂着气声的有点崩溃的呼吸着。
他果然有点怪,一个字都不说。
虽然他之前也在这时候话不多,但现在更有种把自己当死物的感觉。
他果然被折磨得额头沁出更多露珠般的微凉汗水,往后仰着头, 牙关咬紧。他嘴唇更苍白了, 宫理越来越觉得他这声音不像是愉快, 反而像是在忍痛
宫理皱起眉头, 以为是压疼了他的腿, 她一只手撑在扶手上, 膝盖抵在他腿两侧微微抬起一点身子。甘灯猛地睁开眼,眼神惊恐,几乎是要从座椅上起身,抱住她身子“别走”
宫理动作僵住“我没要走。我怕你腿疼。”
甘灯握住她的手指,示意她别停下来“不疼。”
宫理“真的你那个表情”
甘灯以为是自己表情因为狼狈而不好看,他道“别管我表情。我喜欢。”
宫理“你在疼吗”
甘灯沉默,他在用自己的能力,没有用到身上也会发光的地步,但瞳孔能看得出来,所以才闭上眼睛。使用能力的时候,五感会更敏锐,骨头也跟被放在火里烧一样痛,但他会感觉自己活着,会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在那些五感放大的洪流里,幻想能听到宫理的心中所想,是喜爱还是嘲讽,是同流还是控制,他想听到宫理心里的杂音。
甘灯道“不疼,你快点吧。”
宫理看出来了他的谎话,却凑上来亲了亲他撒谎的嘴唇,甘灯有些怔忪,他太想得到吻,还想要凑近她的唇。宫理将他衬衫反拽到胳膊处,将他手腕连着衬衫一起绑到座位后面去。
脱衬衫时她弄乱了他头发,让他显得都有些不像甘灯,他在乱发下紧闭着眼睛。甘灯抬着胳膊扣在座位后面,手臂被绑住,甚至都没法从座位上滑下来。
甘灯心里有点不妙的预感,他觉得宫理肯定是看出来他的利用,要用这种方式报复他,是绑在这里撒手就走,还是
但宫理却脱下外套,她短款上衣里面穿的款式类似泳衣,颜色亮丽,脖颈和后背上系绳,她解开系绳,笑吟吟地把它拽下来,扔在他固定金属支架的西装裤上,然后她将上衣下摆叼在口中,他呼吸一滞。
这不是欺凌他,而是互动与亲昵。
这比羞辱他还让他无法忍受,甘灯呼吸得喉咙发哽。
她狡黠地看了他一眼,手指薄茧果然是适合握住刀柄,她就是要打乱他
甘灯望着她的眼睛,甚至感觉自己皮鞋鞋跟在地毯上狠狠蹬过去,他痉挛着,像是热牛奶浇在冰冷的巧克力脆壳上,他融化且碎裂
“宫理、宫理”
她重重地吻了他一下,甘灯或许是觉得情绪太满溢,他想和盘托出、他想冷眼旁观、他想剖析自我,却觉得怎么做都找不到方向,只能仰着头,他听到电影里一声枪响,而后眼前一片空白。
不止是在他身上,甚至还有星星点点在他下巴上。
他呼吸起伏,一时间都没听到宫理调侃的声音,只觉得灵魂细弱蜷缩,甚至衬衫已经解开了,但他手抓在椅背后面的布料上,忘记放下胳膊来。
她怎么回事,在他真情表露时她洞悉嘲讽,在他一言不发时她又亲昵含情,她就是生来克制他
宫理站在她面前,居然拿着她那颜色亮丽的薄布,在他身上胡乱蹭了蹭,甘灯胳膊缓缓放下来,无力说她什么。
她道“不至于吧,上次你不还挺生龙活虎的吗”
甘灯没抬眼看她的脸,宫理却伸出手指,抹了抹他下巴上的痕迹,啧了一声。
甘灯觉得自己的尊严快所剩无几了。
甘灯头昏脑涨,飞速抿住嘴唇“什么”
宫理已经弯腰吻了下来,手指按在他下颌线上,她偏着头像吞云吐雾般吻他,甘灯奇迹般地觉得虚弱而温暖,思绪越来越慢,直到凝固。他贪恋宫理亲吻时的主动与活跃,她真是太阳
宫理鼻尖抵着他鼻尖,让开嘴唇,道“我不爱想得太多,感兴趣、愤怒、开心、想得到等等,就是我做事的理由。所以别想了,我对你的委托很好奇是事实,不论你做了什么,我最终还是会加入这个计划,也是事实。”
甘灯抬起脸看她。
这是安慰也是提醒,是宽容也是否决,甘灯无法辨别,但他至少感觉到宫理没再嘲讽他了。她似乎意识到了些他无法改变的本性,叹口气决定先忽视这一点。
宫理替他穿戴好,并不是给他收拾,只是糊弄般的把皱巴巴的衬衫套在了脏污之外。她从旁边的椅背上搭着甘灯的风衣外套,扶着他起来,将拐杖塞在他手指下,将风衣外套给他穿上。
然后她把脏了的“泳衣”,塞在了他风衣的口袋里。甘灯无奈地笑了,电影已经在放幕后人员的名单,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已经收拾好刚才的崩溃,重新变得冷静。
宫理道“我想去个有老式壁炉的地方暖和一下,最好再有些好吃的就更好了,你有推荐吗”
甘灯喉结滑动了一下“有。”
宫理“哦,但我只希望那地方别再有个饥渴的男主人了。”
他平静表情下有几分尴尬。
宫理又笑起来“我是说吸血鬼。”
他握住了她的手指,牵着她往电影院的另一个出口走。宫理还没忘记自己的膨化食品,弯腰拎起那个破塑料袋,跟上他的脚步。
甘灯手指推开了门,外头太亮眼,风雪吹进来,宫理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甘灯先用衣袖挡了一下她的眼睛,直到走出去几步才缓缓放下来。
宫理看到厚雪覆盖的小岛礁石悬崖,一条窄窄的被扫出来的小路盘旋往上,她能看到远处的灯塔和漂浮着冰块的海水,还有永远化不开的海面上的灰雾。往蜿蜒的道路上端望去,能看到一座城堡般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