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安县，到神京城。

这一路行来，少不得项千秋，可以说，他是贯穿了陈渊这几年的很多事件的，也是陈渊心底里最不安稳的一个大患。

所以，在他领悟了规则之后，第一个想要解决的不是佛门，也不是平定天下，而是彻底的了结这一段恩怨。

一步步的入瓮，历经艰险，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被钉死在虚空中的项千秋，则是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躯和元神，因为弑神枪，所弑的就是元神。

元神一灭，便是天仙降世也没有任何办法。

肉身的生机，迅速开始流逝，灵台元神之中的神光，也在此刻缓缓黯淡，他想要睁开眼睛，却感觉眼皮重若千钧。

宛若挂了一块石头一样。

陈渊一步一步的踏在虚空之中，转瞬间便来到了项千秋的身前，他俯视着这个曾经被他视为大敌，扬言只给他一年时间修行的男人，脸上不悲不喜。

所有的畅快，皆在之前的时候便已经通透，有的只是静静的安心，无数的虚空乱流弥漫在这虚空夹层之内。

楚太祖的烙印在递出那一枪之后，便重新回归了天地。

若想要唤出，还得他以自己的精血催动弑神枪，当然，这等消耗是极其巨大的，完全不亚于他之前跟项千秋的那一番大战。

至于威能，也显而易见。

曾经的天榜第一，现如今的六境仙人，在楚太祖出招的那一刻，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只能宛若蝼蚁般等死。

他甚至在想，若是当初他没有得到太祖的馈赠，若是气运祭坛也没有因为他遭遇了致命危险而有异动的话。

现如今被钉死在虚空中的，是不是就换做了他

“项千秋。”

陈渊淡淡的吐出了三个字。

而这三个字，在此时的项千秋耳中，却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他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用尽最后一股力量，强行撑开了眼皮，陈渊模糊的身影也在他的眼中逐渐凝实。

曾经不可一世的项千秋不见了，之前那号称无敌的重瞳此刻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正常人的黑褐色瞳孔。

出人预料的，项千秋此刻的眼神并没有怨恨和不甘，仿佛已经抛弃了仇怨，变成了与陈渊一样的平淡眼神。

似乎，他终究还是释怀了一样。

“你赢了。”

“这样的话从你说出来，还真是不容易。”

陈渊笑了笑。

他跟项千秋其实真正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都让人印象深刻，没有什么自大张狂，不，确切的说，他是没有将这样嚣张的神情展现出来过。

一直以来，都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自信，和拥有强大力量的淡然，以及方才那失去掌控的癫狂。

现如今，则是变成了淡然。

“成王败寇而已你赢了就是赢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呵呵呵”项千秋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这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为父是在自嘲几百年谋划抛弃了一切却却还不是伱这个天命之子的对手纵观为父一生实在是可笑。”

“天命之子”

陈渊眉头一挑，缓缓摇头

“没什么天命之子，我能够走到这一步，是我用命换来的，将一切都归咎于天命，那置我曾经的生死杀伐于何地

我从来都不信命，我自信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说的有道理。”

项千秋眨了眨眼，表示赞同这一句话。

“后悔吗”

陈渊淡淡的问道。

项千秋沉默了一瞬，回想着自己的一生，天生贵胄，皇命加身，原本将会成为一代帝王，君临天下。

可最终，却因为仙域，而葬送了一切。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从当初大楚覆灭的打击之中走出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些变得疯癫了，只不过那不是显露于外，而是拥有了一颗疯狂的心。

接受了项家秘境之内的传承，得知了天地间最为强大的势力，就是他的敌人，他刚开始是非常绝望的。

连太祖都平不了仙域，只能黯然陨落，他一个曾经中人之姿的太子，又能如何

或许是他真的内心很坚定，也或许是他想疯狂一把，仔细的研读了太祖的生平过往后，他便将太祖真正的当成了引路的目标。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将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为了上天对他的磨练。

而他，则是要靠着自己强大的信念，浴火重生。

他不能算是成功，至少，在陈渊还没有崛起之前，他还算是成功了的，借助着项家强大的底蕴，和自身惊人的天赋。

他一步一个脚印，走上了武道之路，连破数境，印证本心，最后领悟了规则，但其实越到最后，他心里的压力便越大。

百余年间，他想了无数的办法，可都无法成功，最后只能将希望放在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上面，强行抽取血脉，灌注到他的身上。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对方肉身大成，以强大的底蕴，两个大成的肉身，直接过了最难的肉身成圣这一关。

刚开始时，他犹记得宣灵还很开心，为自己帮项家诞下的嫡子嫡孙而感到高兴，毕竟，到了他们那时的境界，想要诞下子嗣已经非常艰难。

项千秋为她搜罗的那些天地灵物，足以看出他对这个还未降生的孩子的喜爱，但渐渐的，他的一些异常被陈宣灵发现。

最终，趁着他一次外出，逃出了项家秘境。

他怒不可遏的下令追杀陈宣灵，但当他再见陈宣灵的时候，她已经生下了那个孩子，还交给了别人。

在此刻，此时，他的脑海中不断的在回想当初陈宣灵跪在他面前，祈求他饶恕那孩子一面的场景。

但等了许久，他仍然无动于衷，陈宣灵也以死明志。

现在，他大势已去，即将陨落，可以面对自己的内心，当时，他的确是被触动了，所以才有了二十年没有打扰吴道子的事情发生。

不过，那也只是一时的恻隐之心，根本上还是请虚言和尚看住了吴道子，在项凌天不堪大用，无法助他肉身成圣之后，他还是要继续曾经的计划。

也在最终，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不得不说，他觉得自己还挺可悲的，要做的事情，似乎一件都没有成功，他还是那个眼高手低的太子殿下。

“有些吧。”

滚滚的回忆映在眼前，项千秋看着陈渊笑了笑。

“可惜了，后悔也没有什么用。”

“是啊，这个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项千秋感叹了一声。

“还有什么遗言想说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