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为和。”完颜杰律道,“康王所虑无非是战端再开,难免生灵涂炭,但其实我家元帅又何尝不顾怜苍生呢。”
“哦。”赵杦心里一动。
“如今大势已定,天下已分,化干戈为玉帛,也是民心所向,万民之福,不知康王以为然否”
“何为天下已分”
“以黄河为界,我大金据河北之地,而康王守河南如何”完颜杰律狡黠地一笑。
“这是殿下之言,还是”
“自然是我家元帅之意。”
“此话当真”
“康王难道以为我大军此来是为灭宋”
“难道不是”
“宋土之大,南北数千里。况且金人惯居北方,又岂会染指南方湿热之地,所谓水土不服,南橘北枳,这亦是天数。”
赵杦又沉默了。他很想相信完颜杰律这番话,但又不敢相信。
“大王,下官也听闻,金兵所来,只为割地,不为灭宋。”汪伯彦此时也趁机道,“方才七王子所言也是颇有诚意啊”
赵杦脑子里正飞速地运转着,而此刻汪伯彦又推了一把,让他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殿下之言小王深以为然,罢兵休战亦是两国之福,不过小王只是兵马元帅,必未做得了这个主啊。”赵杦道。
“诶。康王此言差矣。”完颜杰律道,“你是兵马大元帅,你不战,谁还敢战再说,你今日为王,他日就未必只是为王。”
“这”
“康王之资,雄才大略,康王之名,天下归心,倘若康王再能化天下干戈,守一方平安,遂成不世之功,他日继承宋室大统,岂不是名正言顺”
“是啊,大王。”汪伯彦早已猜透了赵杦的心思,“天下苦战久矣,如今百姓苦无明主,黎民苦无定所,康王若能息兵罢战,鼎定乾坤,也是众望所归,社稷之幸啊”
会谈的气氛逐渐变得融洽起来。
待弯月高挂之时,已是宾主俱欢,谈笑风生。
武松和亥言这回什么也没听到。
因为州衙后院的这间内室颇为隐秘,没有窗户,甚至从房顶上也无从窥探。
不过武松二人也一直守在后院的房顶上,直到看见汪伯彦将完颜杰律一路从后门送出了州衙。
二人一路尾随,见完颜杰律回到了客栈。待这七王子掌灯夜读时,武松才破窗而入,擒住了他。
冤家路窄,完颜杰律看见武松时,不禁吓得魂飞魄散。不仅是因为他知道武松会要他的命,也因此这个独臂和尚竟突然四肢健全了。
武松暂时还不想要他的命,只想知道他和康王干了甚勾当。
武松也已经想好可能需要用强,不过等亥言看见完颜杰律所读之物,也就有了答案了。
原来,完颜杰律在灯下看的正是康王赵杦写给完颜宗望的信。
说它是一封信,不如说它是一封乞降书。
谨致书王子元帅阁下古之有国家而迫于危亡者,不过守与奔而已。今大国之征小邦,譬孟贲之搏僬侥耳,以中原全大之时犹不能抗,况方军兵挠败、盗贼侵交,财贿日朘、土疆日蹙,若偏师一来则束手听命而巳,守奚为哉
恭惟元帅阁下以宗英之重,行吊伐之师,谋略如神威,权不世其用兵之妙与黄帝争,驱逐北平契丹,南取中国,极天所覆混为一区,此岂载籍所有哉
昔秦并天下可谓强矣,而不废卫角之祀;汉高祖成帝业可谓大矣,而不灭尉陀之国;周武帝兼南北朝可谓广矣,而许留萧察以为附庸。故曰竭山而畋者非善畋者也,竭泽而渔者非善渔者也。
盖知天命有归而欲仰以成,一方之主而恩威广布,金珠玉帛者大金之外府也,学士大夫者大金之陪隶也,是天地之间皆大金之国而无有二上矣亦何必劳师远涉然后为快哉
中天而立至威也,相时而动至明也,存人之血祀至信也,全人之肝胆至仁也,兼是四者在阁下德为何如在某之感为何如不宁惟是而已,大军罢兵,则数百万之生灵永保室家,数万里之山河永成井邑,亦大国之利也。
某受命据河北之地,实仰息阁下不伐之恩。今之势者,大金王于天下,而某甘为臣耳,罢兵则干戈休而玉帛存,社稷存亡在阁下一言。某之受赐有若登天之难,而阁下之垂恩不啻转圜之易,伏惟留神而特加矜察焉。谨
洋洋洒洒,引经据典,武松没看懂。但字里行间全是屈膝谄媚之词,尽显摇尾乞怜状,哪有半点王侯之气。
亥言看罢,也气得肝火直冒。但他还得忍住,他怕武松知道了,立马就会提刀去州衙找康王算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