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州衙内,康王赵杦正面临着一件棘手的事情--面对几乎同时到达两份诏书,他有点懵了。
按常理,这两份诏书的真假不难分辨。
前一份是一块黄绢上写了数行字,无款无印,只是事先封于蜡丸之中。
而后一份,不仅是写在玉轴蜡笺纸上,而且中书省、门下省和宰相的签章,皇帝的玉玺印一应俱全,行文措词也工整考究,完全就是一道真得不是再真的圣旨。
最关键的是,来传诏的是赵檀身边的贴身内侍王都知。
王都知赵杦自然认识,这官家的字赵杦自然也认得。但问题是,赵杦把两封诏书看了好几遍,也都是官家亲笔。
要是两封诏书说的一样也罢了,但要命的是,这黄绢诏书要自己立即起兵进卫京城,另一封却要自己放弃抵抗,回京复命。
“送蜡丸之人现在何处”赵杦问道。
“来人将蜡丸交于末将就走了。”当值的一名都头回道。
“来人是何模样”
“是一个孩童,约摸七八岁的模样”
“废物下去吧。”
赵杦又仔细端详了两封诏书,依然没有头绪。
他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抬头看了一圈四周的几位两位兵马副帅汪伯彦、宗泽,相州通判赵不封。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内侍王都知身上。“王都知,这圣旨可是圣上亲手交于你的”赵杦突然问道。
赵杦这一问,把王都知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小的有几个脑袋,敢假传圣旨,欺瞒大王”
“王都知莫惊,本王只是问问清楚。你且起来回话。”
正堂之内,一时陷入沉默。
“大王,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否”宗泽终于忍不住了。
“宗大人请讲。”赵杦也知道,这难题终究躲不过,不妨听听几位大人怎么说。
“敢问大王,这两封诏可确定都是官家的御笔亲书”
“这是自然,本王岂能不认识官家的笔迹。”
“那下官以为,这两封诏书都是真的。”宗泽道,“只不过字都是真的,但只有一封才是官家的本意。”
“哦。宗大人以为哪封才官家本意”
“大王莫急。”宗泽说着扭头转向了王都知,“王都知,我来问你,这诏书送出京城前金人可曾看过”
“这”王都知颤颤微微道,“汴京外城已破,这诏书金人自然是看过,不然我如何出得了汴京”
“大王。”宗泽转回身来,向赵杦拱手道“如此便明了了,王都知所传之诏是假,那黄绢诏书才是真。”
“宗大人何出此言”赵杦问道。
“大王,官家既然知道此诏要让金人过目,又岂能说出真话此诏只不过是为瞒住金人耳目而已,那蜡丸所封之诏才是官家真实想法。此乃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宗大人所言极是。”一旁的赵不封也上前说道,“如今汴京内城尚在,金贼虽战据外城,却一时难再进击,故而假圣旨之名,以此既能废我勤王之师,亦能骗得大王自投罗网,此诏绝不可信啊”
见赵杦依然在犹豫,赵不封接着道“此诏虽亦是官家亲笔,还有各省同属,这恰恰说明是官家欲盖弥彰的无奈之举。”
“何以见得”赵杦问道。
“大王久居宫城,皇诏当不陌生。难道就不觉得这封诏书有些古怪吗”赵不封接着道。
“何处古怪”
“既然诏书上已有中书省签章,执笔草诏的就当是中书舍人,又如何会是官家御笔亲书呢”
赵不封此言也让赵杦心里格登一下。是呀,这么大个破绽自己怎么没能看出来呢这官家亲笔写的诏书其实少之又少,而如此正式的圣旨更是从未见过官家自己执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