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船上一群儿子(1 / 2)

刚下船,便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谈论那山巅上的菩萨。有的说什么春神湖底困着一头吃人大蟒,有的则是说困着犯过错的蛟龙,唯有一点不少人异口同声,便是这菩萨巨像,蕴含无上神威,以力镇压湖底恶物,护姥山一方云云。

景舟走在前面,轻声道“你们瞧,这便是那老夫子嘴中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上阴学宫的那些家伙,能有几个做到开民智的,不过是愚民罢了。倒是那不受上阴学宫欢迎的黄三甲,虽然和韩太监、徐人屠被称作是三大魔头,以一己之力挑乱春秋,可鲜有人知黄三甲是想用这战乱不休的春秋,为万民开盛世太平。”

青鸟不语,默然跟在后面,白狐儿脸则是头略低,不时附和几句。上阴学宫她也听过,是离阳王朝的一座学府,类似于太学的存在。里面的祭酒,即稷上先生,教的也不是一般的典籍,而是圣人大道,而寻常士子,只要能进入上阴学宫,便可鲤鱼跃龙门。

就这事徐凤年还没少和她吹嘘,说他那个厉害至极将围棋由十七道改为十九道的二姐,在上阴学宫地位超然,被一众上阴学士推崇至极。

逛了小半日,三人穿过人群,朝着一座临湖的茶楼走去。春神湖水气升腾,雾气悠悠,据说是产好茶的绝佳地点,不少人为了能喝上一口纯正的春神茶,特意乘船渡春神湖,来这姥山。此时到了姥山,不去喝一壶茶未免有些遗憾。

白狐儿脸带着斗笠,没有因为一张脸惹来麻烦,倒是景舟一身紫衣,惹得几个衣着看似奢华的年轻人指指点点,语气颇为酸熘。

不论是在雍州,还是在北凉,这年头流行穿得白衣似雪,越是像白豆腐,越是受公子哥儿追捧。

紫衣除了几处山上名声不小的老道士,宫内的大太监,大概没有多少个公子哥儿会穿,以免显得自己丢了那所谓的“风雅”、“儒气”,即便是那些个军中莽夫的儿子,不也是此道中人,不爱金甲穿白衣

只是眼前这人一身紫袍配玉扇,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和贵气,只看街上那些个穿轻纱儒裙,罩透明罗纱,内衣若隐若现的豪放女,频频侧目便知一二,叫不少素来以酷似白豆腐为雅士的公子哥,心里跟有猫儿挠似的,想着回去立马叫家中奴仆去订购件紫衣来试试。

上了茶楼,景舟要了两壶那名气不小的春神茶。

在那一张大额银票的下,老板非但拿出最上品的春神茶,又毛遂自荐,以玄妙的手法,替三人沏起茶来。

青鸟见茶楼老板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心下佩服,用心看着每一个动作,不至于以后替公子沏茶时,显得生疏笨拙。

茶楼老板沏了三盏茶,乐呵呵道“咱们姥山这茶,栽种极有讲究,只栽种在山腰往上二十丈,往下二十丈的地方,每日只沐晨时、酉时的日光,且茶园附近只许栽竹梅兰松,不许杂种恶树,所以这茶才清香悠长,令人愈喝愈入佳境。”

白狐儿脸对茶兴致不高,喝茶不如喝酒来的痛快,浅酌了一口,只觉得舌尖有股澹澹的香气。

青鸟将茶盏捧在手里,感受着泡茶的水温,然后又打开茶盖,看了两眼带着白白绒毛的茶叶。

茶楼老板一脸希冀看向景舟,这位出手阔出的公子哥才是财神爷

赏了一会茶色,景舟没让茶楼老板久等,道了一声“还凑合。”与曾在咸阳城的扶风楼里喝过的天宫云雾翠一比,这春神茶还是有一些差距。若看茶状,天宫云雾翠叶片扁平带毫,秀直挺长,色泽黄绿似玉,叶底嫩均成朵,极为悦目。若说口感,天宫云雾翠则是馥郁悠长,入口纯爽回甘。

茶楼老板不语,这可是皇室贡茶,连龙椅上的那位都亲口赞过,只是得了不少银子,他不但皮笑便是连带着肉也笑,笑的很灿烂,心里则是将这公子哥归为不懂品茶,只会附庸风雅一类的人。但没人和银子过不去,别说这公子哥说“还凑合了”,只要银子到位,即便是这公子哥说是不如水,甚至是骂两句,他也拿着眼前这紫衣人当爷爷供着。

“什么还凑合不会喝茶就别乱说。”楼下传来一声娇呵,接着便自下面上来一着紧袖长衫身材小巧的姑娘。

这茶楼老板显然认识这身后跟着一位丫鬟的姑娘,刚要问候两声,便被这小姑娘挥了挥手制止住,她转身向景舟问道“是你说的这茶还凑合”

景舟随口道“是凑合,尤其是那首什么秋神茶,脍炙人口我看不然,你听听什么此茶古来稀,精气神我足,本公子可没从这王东厢的诗里听出半点儿诗情画意。”

茶楼老板听到这话只觉得晴天霹雳,暗暗替那出手用银票的公子哥祈求两句,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这公子哥看着是出自富贵人家,可再富贵能有她身边这唤作王初冬的小姑娘富贵这姥山上的大半产业,都是那视珍珠如土金如铁的王家私产。

况且王初冬号称才学八斗,腹藏万文,最有才气,可是这当世女文豪

那些个寒窗苦读圣贤书几十年的士子,不乏有以王东厢半个子孙自居的,据说后宫的娘娘在看过王初冬的书后,给了一个“一字千金”的评价,眼前这公子哥,背后说说也就罢了,可当着人家王东厢面说,天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东厢狮吼

还是那些个高赞过王东厢的士子挥毫愤骂

这些个握笔杆子的人,可是以笔作剑,剑剑不见血却又剑剑诛心,不少人宁愿被打一顿,也不愿被这些将白的骂成黑的读书人谩骂。那北凉王不就是得罪了读书人,被骂得不成样子即便是死了,也摆脱不了奸臣的恶名。

小姑娘从小被人众星捧月,此时听到与平时赞词截然相反的话,竟然呆住。她愣了一会,才学着那些不是善茬,专干恶事的富家子弟,一脚踩在凳子上,露出一对小虎牙,手拍桌子气呼呼道“我看你是不懂茶”

什么秋神茶,她明明写的就是春神茶

眼前这人明显是故意找茬的

她身后的丫鬟一个劲儿点头,要不是眼前这紫衣公子哥生的俊俏,她必然也要用脏话替小姐讨几句公道。

景舟“哦”了一声,道“你说不懂那就不懂吧。”

本来已经准备了一肚子辩词,要与眼前之人舌战一场的王初冬感觉自己憋的慌,她腮帮子发红,将一肚子词从嘴边咽下去,颇为不高兴道“这姥山的春神茶可是贡茶,还有那首诗是春神茶。”

景舟澹澹道“春神茶就春神茶,只是那又如何皇帝老儿喜欢喝的茶,我就一定要赞一赞”

茶楼老板和王初冬身后的丫鬟,呆若木鸡。小姑娘一双眼大睁,连满肚子的不愉快也丢在脑后,万万想不到这人竟然敢如此说话,即便是他爹的靠山北凉王徐骁,也不敢大白日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吧。

“你可知道说这话意味着什么你要是在外面可别乱说,当心掉了”好半晌,王初冬四下看了看,然后拍了拍略有起伏的小山峦细声细语道了一句,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前这人看着也不是傻子,怎么说得出傻子才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