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数年前他与扶苏扶风楼一聚,扶苏便时有信寄予他,数年下来,二人亦师亦友,关系愈发密切。
从大泽山到桑海城不过数百里,只是这一路典庆徒步而行,倒是走的不快。
行了小半日,二人也不过是才走了百里。
如此又过一日,至第二日暮色十分,二人这才到了桑海城。
典庆耳朵一动,头微微测过,脑中浮现出一副热闹繁华之像。
景舟笑道“如何,前方便是桑海城城门了。”
“很好。”
典庆虽不善言辞,却心细如发,透过一双耳朵,即便是离着桑海城还有一段距离,早已从一片喧嚣声中,听出百姓安居富裕。
魏国已亡,师兄弟悉数战死,师妹三娘远去,曾经他所守住的东西,皆化为一缕青烟飘散,那一刻,他心如死灰。
最后一场战斗,他以身作盾,连撞一十三辆战车,杀敌无数,直至力竭,甘心落为秦军俘虏,直到那日眼前这人的一番话,他的心又活了过来。
典庆伸手朝腰间一摸,如蒲扇大小的手上多了一块常人巴掌大小的木头。
典庆手上的木头已经有了被雕刻过的痕迹,隐约可以看出,是一只动物的模样,虽然还粗糙简陋。
或者这块木头已经不能称之为木头,这些天来,在农家闲暇时,他总会拿刀细细雕刻,通过手指的感觉,将这块木头朝着心中的样子雕刻。
虽然他手法生疏,粗大的指头也笨拙,只是却雕刻得十分认真,每下一刀,都要摸索许久,仿佛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寄托在这块木头之上。
典庆轻轻抚摸了一下掌心的木头,他坚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柔情。
魏国虽没了,魏国的百姓依旧在,三娘依旧在,战争也总有一天会过去,他手中的木头,也终究会变成记忆里的样子。
典庆在原地停了片刻,将手中的木头收好,跟上眼前的马匹,朝前走去。
这一路上,一只以来都是景舟问,典庆答,过了城门,典庆第一次主动开了口“这里很好。”
说完,他静静听了一会,又加了一句“比大梁还好“
大梁乃是魏国都城,曾几何时,大梁的街道上也是这般车马盈门,人头攒动,叫喊声,嬉笑声不绝于耳,只是后来,魏庸勾结罗网,大将军死于刺客,魏国便失去了最后的屏障。
朝中争斗不断,大梁渐渐日下,繁华之像一去不返。
后来王贲一场“黄河之水天上来”,冲垮了城墙,淹没了大梁,大水三月不退,昔日的繁华安居之地,沦为一片废墟。
景舟见典庆神情动容,便知道他触景生情,又回忆起了往事,也不打扰他,便坐在马上,自顾饮酒。
良久,典庆叹了一口气,“走吧,这里很好。”
这一路,典庆走的小心翼翼,唯恐撞到人,以他的力量,虽是无心之举,寻常人家,被他擦上一下,难免要受不轻的伤。
景舟见他步子迈得很小,如同未出阁的姑娘,不禁笑道“你大步就是,他们瞧见你长得魁梧,远远便躲着呢。
“嗯”,典庆应了一句,只是步子却没有变化多少。
景舟摇头苦笑几下,见典庆心中有坚持,倒也不好再劝他。
“典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再开披甲门一脉”这一路走的缓慢至极,景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和典庆聊起来。
典庆喃喃道“披甲门么。”
他沉吟了许久,才道“师傅死后,世上再无批甲门。”
景舟道“你可想过,若是如此,披甲门将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你师傅的传承,也将会由此断绝。如此神功,若是断了传承,岂不是叫你师傅毕生心血毁于一旦。”
披甲门的横练功夫,不在当世任何一门神功之下。
练至大成,罩门藏于体内,全身上下再无弱点可言。
横练功夫未至大成的典庆,便能不弱于玄翦多少,横练功夫大成后,典庆一双巨刀,鲜有敌手。
典庆罩门未被毒酒削弱前,便是田赐,都被他一度压在下风。
若是这门功夫断了传承,当真叫人可惜不已。
典庆不语,只是双唇紧闭。见此景舟轻笑了一声,不再提及此事。有些事不是一个人想放下就能轻易放下的。
二人又聊了几句,耳边传来一阵酥酥软软的女儿声。
“公子今日来听什么曲儿”
“大人可是好久没来了呢”
“公子里面请,今日不但有新曲儿,还有一款新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