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羊肠盘上,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夜枭在树上发出一声声怪叫。整个武陵山被笼罩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雪遇对小乙说“我要去有人的地方找春雨和小雨了,你跟着去了不方便,你也是好几年都没有见到你母亲了,去看看它还好不好,然后,你就回水云天去吧,你守着他,可能比飘平还强一些,我还放心一点。”
小乙点点头,隐身入丛林中去了。雪遇坐在山石上,想着该去哪里寻找小雨和春雨。两个柔弱的女子,再加上一个病弱的老人,定然是上不了这么高的山岗。他们又会去哪里会不会再回到万古镇呢干脆还是先去一趟万古镇看看情况,如果药铺还是铁将军把门,再另打主意。
一鼓作气下了山,飞奔到了万古镇,秦家草药铺那几间瓦房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之中,院门半开,雪遇进了院子,到门边一摸,那把大铁锁依旧挂在门上。门窗像人的眼睛,黑洞洞的,朝着雪遇看过来,似乎无限遗憾地在说主人一直都没有回来,你又是白跑一趟了。
雪遇还不死心,在院子里等到天亮,又去问了邻居吴大嫂,吴大嫂说“我一听到有动静就去看是不是小雨和秦大爹回来了,看了几回,也没有见到他们进家门,看来,这一回小雨和秦大爹走得远啊。”
“你说,他们会去哪儿呢”
吴大嫂说不知道,秦大爹在这里住了几十年,除了他们老俩口,好像从没有亲戚什么的上门来。
雪遇犯了踌躇爷爷在水云天倚门等候,心急若焚,自己现在却连小雨和春雨去了哪个方向都不知道,人海茫茫,天地宽宽,要找到他们三个,说难也不难,只要是知道他们去的大致方向,找起来也有个目标,连一个大方向都没有,像个没头苍蝇似地乱撞,
撞到哪一天才是个头呢。
吴大嫂皱起眉头想了一阵,突然眼睛一亮“对了,几年前,秦大爹和小雨也出过一趟远门,小雨还把钥匙给了我,让我帮她喂鸡。”
雪遇怀着希望问道“那次他们去了哪里,你还记得吗”
吴大嫂回想着,嘴里喃喃自语“是什么州,哦,对了,是并州,对对对,就是这个地方。”
并州,这不就是伍婆婆的家乡吗如果知道他们去并州干什么,可能还能更快地找到他们。于是,雪遇又追着问道“他们去并州干什么”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秦大爹是卖药行医为生,到并州去,大概也跟他的本行有相关吧。”
想想也是如此。于是,雪遇决定,去并州碰一碰运气,并州的医馆先生跟秦爷爷都是同行,同行相通,找他们打听,总有一个认得秦爷爷的,找到他,也就能找到了秦爷爷和小雨了。
辞别了吴大嫂,雪遇踏上了去并州的路途。他心中焦急,一路上,在过往的人流中寻找小雨的身影,几百里的路程,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几次看到了老人和女子同行,追上去一看,却是不相干的人。沿途他还到路边客栈去打听,有没有见到一个老者带了两个年轻女子来投宿,问遍了每一家客栈,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不曾见到过。
半月之后,雪遇到了并州,接下来的几天之中,他走遍了并州的大街小巷,见了医馆就进去打问,认不认得万古镇开草药铺的秦大爹。问到第五天,终于问到了一个认得秦爷爷的人,早年他曾与秦爷爷同门学医,交情一向不错,几年前,并州流行一种怪病,染病的人多数不治而亡,他曾写信邀请秦爷爷到并州来一同诊治患家。秦大爹应约前来,随他同来的还有一位女子,生得瘦弱,但谈吐不凡,医术也造诣甚高
,听秦爷爷唤她的名字,好像叫做小雨。
看来秦爷爷和小雨若是来了并州,要投奔的,也就是眼前这位大夫了。可是,他们并没有在这里,哪又是去了哪里呢
那位大夫看雪遇神情焦急,就问道“你肯定他们是来了并州”
“并不敢十分肯定。”
“好说,那他们一定是去了另外的地方。”
雪遇摇头道“但是,除了并州,他们好像也无处可去。”
费尽辛苦,却扑了个空,雪遇嗒然若丧,一时无话可说。大夫也替他着急“几百里跑了来,却要无功而返,接下来又不知该去往何地寻找,唉,我看你也实在是万分为难哪。”
雪遇起身告辞“谢谢你了,我只有再另想办法了。”
大夫把雪遇送出门来“你放心,如果他们真的来了,我会告知他们,你曾来过,他们会想办法去找你的。”
“多谢大爷。”
“不消谢得,应该的,应该的。”
落日西坠,街市上灯火渐起,人来人往。雪遇懒得去找下处,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市上逛来逛去,心中满是落寞,一想到爷爷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他就更是难以释怀。离开时,有十分的把握,到了此时,才觉得有千难万难,无一处不难。找不到他们,无颜回去见爷爷,怎么找到他们,又彷徨无计。
恍惚之中,街上走过的每一位老人,都似乎是秦爷爷,每一个年轻女子,都有小雨和春雨的影子。雪遇跟着每一个与他们有几分相似的人走,直到人家进了自己的家门,他才返身离开。
时近午夜,店铺早就关了门,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街市上已经没有了几个行人,只有三两个醉汉,摇摇晃晃、唱唱闹闹地从身边经过。中午和晚上雪遇都没有吃饭,不觉得饥饿,反
而感到肚腹满满,装满了沮丧,任什么珍馐美味也难以下咽。眼前只有小雨和春雨的影子不时闪过,她们的嘴唇在张合,好像在说雪遇哥哥,我们在这里,快来找到我们,我们要去看爷爷。
信步乱走,雪遇走到了河边,上了一座石拱桥,抱膝坐在石栏杆上,看着一轮下弦月落在水中,被粼粼波光摇曳得不成形状,时而圆时而扁,时而分开时而聚合拢来。心中长吁短叹,绞尽脑汁,想下一步到哪里去寻找小雨和春雨。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他入了梦乡。
“雪遇,雪遇啊”
耳畔有人轻声在叫他的名字,雪遇睁开眼睛一看,月光下,站了一个中年妇人,穿戴雅致,浑身披着月华,静静地看着他。
“你是”
“雪遇啊,你再仔细看看,看你能不能认出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