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安被推进了关着元非的那幢房屋,他一进去,身后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邱应雄带人把屋门又封死了。
门窗被堵死,大白天屋里也漆黑一团,颐安的眼睛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黑暗。他看见了床前地上有一个黑糊糊的人影,缩成一团歪坐着。这人自然就是元非了。
颐安慢慢地走过去,喊了一声“元非师叔。”
元非也不抬头,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哪个”
“我是颐安。”
“颐安”
“对,师叔,我是颐安”
“就是鞍前马后跟在元丰身边寸步不离的那个后生仔。”
“对。”
元非挣扎着,要坐起来。这时,颐安看清了他的样子衣衫破烂不堪,满是油污,大洞套着小洞,好多地方都露了肉,他骨瘦如柴,蓬头垢面,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跟胡须纠结在一起,结成了饼,脸大约只有原先的一半大,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在眼眶里,如不是眼睛偶尔眨动一下,几乎就像是一个死人了。一只断臂淌着脓血,隐约地看见几只蛆虫在烂肉中蠕动。他的四周堆着一堆一堆的排泄物,里面也有无数蛆虫纠结成团,还有几只苍蝇在上面盘旋,散发出扑鼻的臭气。颐安拼命地咽口水,才把一阵一阵涌上来的恶心压了回去。
元非问道“你进来做什么,是不是来看我死了没有”他用右手敲打着地面“我不会死的,不要看我这条胳膊烂得生了蛆,我也死不了只要有一口气,我就天天骂,要骂死他们。”
说着,他吸一口气,扯着嘶哑的喉咙,脖子上青筋暴起,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声音却似乎只在喉咙那里打转“元丰,元乾,你两个兽类,还我的百蛊箱,那是我元非一辈子的心血啊
,你们抢走了它,就是要了我的命了。”
颐安在角落里找到了扫帚和畚箕,一声不响地开始清扫污物。元非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骂个不停。
扫了污物,屋里显得清净了不少,元非也骂得累了,半闭着眼睛养神。颐安从一个残破的茶壶里倒了一碗冷水,捧到元非面前“元非师叔,喝口水吧。”
元非睁开眼睛,看着水碗“老实说,你进来做什么”
“我进来陪你。”
“难道是元丰那个贼子良心发现,把你送进来服侍我”
“就算是吧。”
“我不用他可怜我,你给我出去。”
颐安苦笑道“元非师叔,我就是想出去,也出不去啊。如今,我们就是困在一个水洼里的两条鱼,只有彼此相濡彼此相守了。”
“你也开罪那个老贼了。”
“他不是老贼,他是我爷爷。不要说了,喝水吧。”
元非拿过水碗来,一口喝了,抹抹胡须,问道“我的百蛊箱在哪里,你时刻不离元丰左右,一定知道。”他眨眨眼睛,凑近颐安,嘴里喷着一股难闻的臭气,神秘地说“你来了正好,帮我的忙,我们一起逃出去。”
“元非师叔,我们逃不出去的。”
元非嗔道“枉自身长七尺,却无一点志气”
“门窗都封得死死,只剩几道缝隙,你我又无缩身之术,如何出得去”
元非咧嘴笑了,以右手招颐安“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宝贝。”
颐安过去,元非把怀里揣着的一个小盒拿出来,打开,伸到颐安面前“看到了吧,有了它,我们就能重见天日。”
颐安定睛一看,盒里有一条白色的肉滚滚的虫子,趴着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这是什么虫子”
“没有见过吧告诉你,这是白蚁蚁后。”
“白蚁蚁后”
元非珍爱地用手指抚着蚁后“我养它养了三个月了,再过几天,它就可以产卵了,一天到晚不停地产,不停地产,很快地,就能聚起来数以百万计的一支大军,再坚硬的木头,也不过是它们的一盘菜。它们胃口极好,就没有歇下来的时候,不消一年,就能把门哪,窗户哪,啃得千疮百孔,不堪一击。那时候,只要轻轻地一推,哗,那门就应声而倒,我们不是就可以大摇大摆地从这里出去了么。”
“元非师叔,你是怎么弄到它的”
元非得意地收起了盒子“我是做什么的我习虫道几十年,要找到它,不过举手之劳。”
颐安对蚁后兴趣不大,对逃出去也没有什么指望。他端来了一盆水,又找来一根布条,把水盆放到元非身边“元非师叔,把你的伤口洗一洗吧。”
元非下意识地收起了左臂“洗它作甚”
“都化脓生蛆了,不把脓血洗去,蛆虫挑了,只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好,越烂越厉害,一条手臂都保不住,那时候,你怎么逃得出去”
元非“嘿嘿”一笑“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会照顾人的,怨不得我那元丰师兄须臾也离不得你。颐安啊,看来你是犯了大错,不然,你那上仙爷爷怎么舍得把你跟我这肮脏的老头子囚禁在一起。”
颐安不吭声,挽起袖子,用布条蘸了水,轻轻洗着元非的,用一根竹签把蛆虫挑起来,扔到一边。元非却把它们捡了起来“离了我的烂肉,它们岂不是要饿死了,算了,算了,留着它们罢。”
“留着它们,它们吃了烂肉吃好肉,把你吃得只剩下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