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爷爷大概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出来了“小雨,你在跟哪个说话呀”
雪遇站起身来,喊了一声“秦爷爷”
秦爷爷眯缝着老花眼,看了半天,终于看清了站在面前的是谁“你是雪遇吧,你怎么突然来了。”低头看见了昏迷不醒的小雨,他扔掉了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小雨,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个模样”
“秦爷爷,她没事,就是晕过去了。”
“把她放到床上睡一会吧。唉,可怜的姑娘啊。”
雪遇弯腰抱起了小雨,秦爷爷在前面带路,雪遇把小雨放到了床上,拉开被子给她盖好。转过头来问道“秦爷爷,小雨的眼睛怎么了”
秦爷爷给小雨掖好了被角,叹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啊,雪遇,问她,她死也不肯说。”
雪遇一直看着昏睡的小雨,眼睛是泛着泪光“是哪一天出的事”
“就在十天前,天快要黑了,小雨忙完了,我叫她早点做晚饭,吃了晚饭,好早点歇息。她答应着,我就去了后面。隐约地听见她在跟人说话,还以为是来病家,也就没有在意。后来,那个人走了,我听见她在前面她碰翻了椅子,进了厨房里,又踢到了凳子,我还以为她省油不肯点灯,就到灶屋里看她。才看见她脸上缠了一块破布条,全是血,当时,就把我吓了个半死。叫她打开布条,我看看她的眼睛,她还不肯,我硬逼着她把布条拆开,才发现,她的她的两个眼珠子都不见了两个眼眶空洞洞的,满脸都是血,惨啊,惨啊”
雪遇一听,猛地一掌狠狠地拍到了自己的额头上,一下子蹲到了地上。“呼呼”地出着粗气。
秦爷爷涕泪交流“她的眼窝化
了脓,我弄了些草药,好不容易才治好了。昨天,刚拆了布条,你就来了。”
雪遇低声地说“我来晚了,早几天来,兴许小雨就不会出事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追问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那天晚上,她是在跟哪个说话。问来问去,她说,没有谁到店里来,她是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眼睛撞到了柜子角上,把眼珠儿戳爆了。可是,眼珠儿爆了,还在眼窝里,她的一对眼窝里完全是空了的,眼珠子不见了,啥也没有了。”
雪遇的脸色铁青“秦爷爷,你听出来没有,那天你听见跟小雨说话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没有啊,那时一点也没有在意,要是知道小雨要出事,我就出来守着她了,就是他杀了我,也不许他碰我的小雨一指头”
说完,秦爷爷“哦呵呵呵”地痛哭失声,雪遇看看小雨,也禁不住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也许是听见了秦爷爷的哭声,小雨动了一下,苏醒过来,她把脸转过来“爷爷,你怎么了又有啥不舒服了么。我这就起来给你做饭。”
说着,她挣扎着要坐起来,雪遇犹豫了一下,伸手按住了她“小雨,你不要动,我去做饭。”
小雨脸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你做什么饭哪,你知道油盐酱醋放在哪儿的吗,你知道锅里要放多少水吗”
“我问秦爷爷就是了,你睡着,不要起来。饭做好了,我给你端过来。”
小雨不听,挣扎着起身,摸索着,挪到了床边“你能做几顿饭爷爷那边不能离了你,你还要赶回去。还是我来吧,我已经习惯了。我什么都能做。”
秦爷爷也说“雪遇,你让她去吧。这些天,让她歇着她非不肯,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人操持,摸索着做事情,做饭、洗衣服、给
病家诊脉,开方子,只有用戥子称药的时候,她才让我帮帮忙。”
雪遇只得扶着小雨,陪着她进了灶屋。雪遇说“小雨,要做什么,你开口就是了,还是我来,能帮你多久,就帮你多久。”
小雨摇摇头“你坐着烧火吧,我能行,就是比以前慢点。”
雪遇的眼睛一直跟着小雨转,只见她两只手向前伸出,脚下小心翼翼,走到柜橱前面,摸出了几个鸡蛋“雪遇哥,家里也没有什么好的,我们吃鸡蛋挂面好不好”
雪遇忍住泪水,连声称好“好,好,什么都成。”
小雨又摸到了水缸那里,舀起两瓢水倒进锅里“雪遇哥,烧火吧,水开了,我就下面。”
雪遇答应着,把柴送进灶孔里,划着火石,点燃了柴火,火光在灶屋里闪耀,把小雨的脸照得时明时暗,雪遇想好好地看看她,又不忍心多看,看一眼,很快地又把目光挪开。小雨似乎知道雪遇在看她,脸上没有一丝的悲哀,却有笑靥不时地浮起,火光把她的肤色映照得粉丹丹水嫩嫩的,像是一枝含苞待放的荷花。要是她的眼睛还是好好的,映着火光,一定是黑亮亮光闪闪的。悔恨又一次充满了雪遇的心头。为什么不提前十天动身,为什么不连更连夜地赶路。早来一天,就能早一天为小雨分担痛苦,就能让她不会遭遇到这么大的灾祸,就能为她分担一些苦痛。可是,小雨的痛苦岂能是别人能够分担得了的。今后,她只能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永远,永远要是自己的眼珠子能换到她的身上,让她重见光明。雪遇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动手,自己把眼珠儿抠出来,再放到小雨的眼窝里头去。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再是后悔莫及,再想补救,也找不回那一双藏满了柔情藏满了爱意的眼睛了。
水开了,雪遇刚想提醒小雨,她却已经
揭开了锅盖,把挂面下到了锅里。然后,对雪遇说“雪遇哥,火可以小一点了,我要煮荷包蛋进去,火太大,就把荷包蛋冲得不成形了。”
“好。”
雪遇几次想开口问问小雨,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什么人,为什么好端端地会失去双眸看小雨的神情,她分明是在故作轻松,故作无所谓。可是,深藏在心中的苦痛究竟有多么摧残她,折磨她,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即使是问她,她也可能像对秦爷爷一样,一字不吐,隐瞒真情。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雪遇想不明白,又偷眼去看小雨。虽然知道小雨看不见,但是,他还是不能长久地正视她,只能偷偷地眇上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移开。小雨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若无其事,他心中就越是肝肠寸断痛苦难耐。
小雨把鸡蛋磕破下了锅,屋里弥漫着浓浓的香气。雪遇又加了一把火,小雨感觉到了他的动作,说道“雪遇哥,这把火烧完了,就可以撤火了。”
“好。”
小雨摸到了碗柜跟前,拿出了几个碗,把面条挑进了碗里,她打了四个鸡蛋,两个碗里一碗两个,另一只碗里只有面条。雪遇趁她转身去拿筷子,把没有鸡蛋的那个碗换了一个位置“小雨,我给秦爷爷端过去吧。”
“好,小心点,别烫着了。”
回到灶屋里,小雨递过来一双筷子“雪遇哥,快吃吧,你一定早就饿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