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出什么主意了”
“我去把他的白铁罐子偷过来,把他那些有王珠的虫儿统统都换出来,再给他装一些一模一样的虫儿进去,他一时也认不出来。你和上仙爷爷再好言好语地把他送出千竹苑,等他发现了,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元乾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也叫好主意”
“怎么不叫好主意”
“偷来了又怎样”
“把虫儿养着,等它们的疫气都散出来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元乾又笑“想的倒是不错。”
绿英儿高兴地问说“那我现在就去,到后山叫我的小龙捉虫儿。保证手到擒来,要多少有多少”
“坐下坐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绿英儿已是急不可耐,巴不得立刻就去后山“爷爷,等我把虫儿捉回来了,再慢慢地听你说。”
元乾拽住绿英儿的裙裾“如果事情这么容易,你上仙爷爷也不至于愁得白了头发,愁得茶饭不思。”
“我就是想让上仙爷爷高兴起来呀”
“你的主意,只能添乱。不跟你多说了,赶紧回房去,洗脸、梳头,疯疯癫癫,衣衫不整,蓬头乱发的,成什么样子,像个闺中淑女么要是让外人看见了,谁还肯娶你进家门。”
“没人娶算了,我还不想嫁给他哩。就像颐
安那样的窝囊废,嫁给了他,要窝囊一辈子”
元乾一声断喝“住嘴”
绿英儿一扭腰肢“本来就是嘛”
“绿英儿,这话你只能当着我说,在上仙爷爷面前,千万不能胡说八道”
“上仙爷爷也不喜欢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是上仙爷爷亲手抚养大的。你上仙爷爷跟我说过,颐安还在襁褓中时,就跟上仙爷爷在一起了。不管怎么说,上仙爷爷对他也是疼爱的。我们都是外人,对人家的家事,不能指手画脚。听见了么”
“听见了。”
“进去梳洗去吧。”
绿英儿走了几步,又退回来问道“爷爷,我还是想去看看老叫花子喂他的虫儿,你答应不答应”
元乾回答得很是干脆“不答应。”
“为什么嘛”
“你离他远点。”
“为什么要远点嘛”
“你不知轻重,不知高低,万一把他得罪得狠了,他一翻脸,那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
绿英儿眨眨眼睛“好了,知道了。”
对着镜子,绿英儿作了个鬼脸,把分叉的舌头吐出来,舔到了自己的前额。她心痒难捱,实在太想知道老叫花儿怎么喂他的宝贝虫儿,他的宝贝虫儿爬在眼珠子上大吃大嚼是怎样的情景,细小雨的眼珠儿合不合它们的口味它们是先咬眼珠子的眼白还是先咬眼珠子的黑眼仁想着想着,又把舌头伸出来,这一回,她舔了舔自己的眼珠。眼珠凉凉的,没有什么味道。这时,她又想起了细小雨,傻不溜秋的细小雨,一骗就上了当,毫不吝惜地把眼珠儿奉献出来。没有了眼珠子,什么都看不见了,她以后怎么过可能只能在那个草药铺里熬一辈子了。对于她,绿英儿没有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一
点愧疚之感。世上的人有强有弱,弱小的人,永远只能被强大的人所压制所利用。弱小者身上的任何物事,都是为了供强力者所取用,供他们食用果腹而生成的。这是天经地义的,至少在绿英儿心目中,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接着,又听见柴门“咿呀”一声被人推开。元乾爷爷走出了庭院,他一定是去找上仙爷爷说事情去了,这些日子,他们几乎天天都坐在竹林里的凉亭上,从上午说到下午,又从下午说到深夜。说来说去,好像也没有议出什么结果来,两个人都有些愁眉不展。上仙爷爷头上的白发一天比一天更多。绿英儿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一头乌油油的头发,用一根簪子别住,高高地盘在头上。看来,上仙爷爷和元乾爷爷都已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这么久了,竟然还在空口白舌,议来议去,只怕是议到天荒地老,也议不出来一个头绪来。绿英儿已经是急不可耐了,她要当天下兵马大元帅,这是上仙爷爷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过的。她也深信不疑,上仙爷爷是看中了她的本事,看中了她的过人功力。不过,只有上仙爷爷的大业成功了,她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官印才能捧在她的手上。而上仙爷爷目前陷于困顿之中,她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似乎也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了,黄粱一梦。她有一千个不甘心,一万个不愿意。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助力上仙爷爷,实现了他的弘誓大愿,自己也能跟着他一步登天,当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手下统领万千兵马,出尽风头,占尽先机。
想到这里,眼前似乎看见了一面猎猎飘舞的大旗,“天下兵马大元帅”几个金黄的大字耀人眼目,绿英儿看得眼热心跳。她下了狠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它早日在空中飘舞,她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是连绵不断的队伍,剑戟森森,刀枪如林
。一个女流,当了天下兵马大元帅,这可是开天辟地绝无仅有的,想想都一颗心“砰砰”乱跳,绿英儿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她再也坐不住了,胡乱把头发一挽,插上簪子,立起身来,一扭腰肢,立时变成了一条细小的竹叶青,顺着门廊,滑出门去。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麻雀跳来跳去,在地上觅食。绿英儿一滑过去,它们惊叫着,四下飞散。绿英儿不作停留,出了柴门,在草丛里蜿蜒滑行,径直滑向了元非住的那间竹屋。竹屋房门紧闭,绿英儿顺着竹墙上到了屋檐下,找到了一个缝隙,她毫不迟疑地钻了进去。一根房梁横过卧室,此时,元非肯定就在这间房里看他的虫儿。她急急忙忙地沿着房梁进了卧室,在房梁上行走,带起了积年的灰尘。灰尘飞落下去,在房里飞扬。
元非果然正坐在卧室的桌子旁,面前放着他的白铁罐子。见灰尘飞落下来,他抬头看看,大概是迷了眼,他抬手揉着眼睛,嘴里还骂骂咧咧“哪门子的好师兄好师弟,让我住这个破房子,没有刮风,飞尘就满屋乱飞。呸呸,呸嘴里说的好听,不过把我当成叫花子打发”
绿英儿怕被元非发现,停止了滑动,就在房梁上静静地卧着,探出头去,看着元非的举动。元非的一只黑手使劲地揉眼睛,揉得“咕唧咕唧”地作响,绿英儿在房梁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地想笑,不经意间一扭动,发出了声音。元非的眼睛揉得差不多了,他抬头看向房梁,嘴里说道“大白天的,耗子就出来乱窜,这个什么劳什子千竹苑,简直住不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