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杜鹃花开了,东一簇、西一簇,像是一团一团小小的火苗,在山坡上静静地燃烧。山林中,布谷鸟的叫声此起彼伏,一只开了头,四面八方都在应和,“快快布谷,快快布谷”,无尽的春意被这叫声催得满山铺开,树上的新芽渐次绽开,鹅黄嫩绿铺满了一座座山冈,几场春雨一洒落,枝叶蓬发,满山郁郁葱葱,苍翠欲滴,野杏、野梨花开满树,引得野蜂野蝶绕着它们飞舞。
雪遇在墨潭边开出了几遍荒地,这里的土地还从来没有人开垦过,一锄头挖下去,黑土翻开,似乎要浸出油来。老者抓起一把泥土,捏碎,嘴里说道“比羊肠盘上的土肥沃得多,不论种粮食还是菜蔬,都必定有好个收成。雪遇,水云天真是个好地方啊,是老天爷给我们的一份赏赐。”
雪遇脱了上衣,赤裸了上身,春阳洒在他身上,像是为他镀了一层金粉,密密的汗珠亮晶晶地,在太阳下闪光。他手臂粗壮,锄头在他手中,轻起重落,带着“呼呼”的风声。他说“爷爷,我打算种些包谷,再种些高粱,你说的,粗粮吃了好,经饿,又能强壮体魄。再栽些萝卜,白菜,萝卜可以晒干,冬天也就有菜吃了。”
“再把小院盖起来,我们爷俩就在水云天像模像样地过日子了”老者拄着拐杖站起来“雪遇,你挖着,我去那边小院那边看看,前天砍了些竹子,我看能不能先把篱笆编好,省得有野物跑进去刨坑,把挖好的地基毁了。”
雪遇放下锄头,三两步跑过来,拉着老者的衣襟,按着他走下“爷爷,不用你动手,地挖完了,我就过去。再说了,有小乙在这里,哪个野物敢来捣乱。你坐着,好好地晒太阳,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干。”
老者只得坐下,无奈地说“唉,雪遇,你
真的把我当个闲人养起来了你爷爷现在真成了个好吃懒做的懒汉了。”
“小的时候,我看着爷爷做,爷爷老了,我长大了,就该你看我做事情了,你只动动嘴就行。”
“好吧,我就动动嘴,陪你说吧。雪遇,你那个徒儿跟你学得怎么样了教了几个月,应该有数了,他究竟是不是学武块材料”
雪遇一面挥舞锄头,一面说道“还行。”
“肯不肯下功夫”
“他从小娇生惯养,是有些怕吃苦。一累了,就耍赖,想要多歇一阵。”
“练功怕吃苦,怕是学不出来的。”
雪遇抹一抹额头上的汗“不过,只要我说他几句,他马上就认错,不敢再开口说要歇一阵了。”
“还在教他步伐”
“对,我已经叫他开始练习走桩了。”
“哦,”老者扶着拐杖沉思一阵,说道“雪遇,他习武,不过是为了解闷,为了好玩,并非是有人苦苦相逼,要保护自己,保护家小,更不要说什么舍命去锄强扶弱了。陪他练练,一般过得去也就是了,不要硬逼着他下狠功夫。爷爷只怕是到时候你费力不讨好。”
“爷爷说得有理。不过,既然收了他当徒弟,我还是要尽力地传授本事,他学不学是他的事情,我倾心教授是我的本意。”
老者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太阳上了当空,阳光变得有些火辣。小乙卧在树荫下,惹得“呼呼”喘气。雪遇挥汗如雨,裤腰都湿透了,老者说“歇一歇吧,雪遇,来坐下。”
“爷爷,我不累。”
“出了这么多汗,一定口渴了,我去墨潭打些水来。”
“爷爷,不用,我自己去喝就是了。”
雪遇不等爷爷起身,放下锄头,飞跑到墨潭边
,俯下身子,双手掬起潭水,一口接一口地喝了不少。喝够了,又捧起水来,洒在脸上,身上,顿时觉得浑身清爽,转身回到地里,拿起锄头挖地。
老者说“雪遇,让你歇一阵,你怎么不听话呀。挖了一上午了,也该坐下来好生歇气了。”
“爷爷,我不累。挖好了地,接着就要下种,要浇水。这边事情完了,就该盖房子了,也是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歇一阵又能耽误多少工夫呢”
“爷爷,现在已经是三月十八了,事情忙完了,再把你安顿好,我就去万古镇,不能再耽误了。”
老者默然,定定地看着雪遇,似乎心有所思。雪遇见他不说话,问道“爷爷,你在想什么呀,总看着我,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不是,雪遇,看见你现在这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样儿,我倒想起了二十二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情景。”
雪遇心有所动,爷爷从来也没有说起过怎么跟他相遇,今天,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说起,是不是他打算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要向他和盘托出了怎么遇见了他,为什么要孤身避入深山,为什么要躲避追杀,为什么要屡屡退让这些问题盘旋在雪遇心头已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他非常非常地想知道究竟,爷爷不说起,他也不好开口发问,今天,爷爷竟然自己提起,出乎于他的意外,也使他的好奇心格外浓重“爷爷,你是在哪里遇见我的呢”
“就是在武陵山的凤凰山下。”
“凤凰山”
“对,那一天,是个大雪天,鹅毛大雪铺天盖地。那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风也大,吹得人几乎立脚不稳,武陵山上,好多树不是被风吹折,就是被大雪压断,满山都是断树断枝。”
“所以,爷
爷你才给我起名叫雪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