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人好骨气!”
“郡主怎又哭了……”
自昏睡中醒来,听见哭声时,凌越有些迷茫。
循声望见李滢溪趴在床榻旁边哭的正凶,记起白天发生的事,便明了她为何哭成这样。
于是想要出声安慰她。
乃至,凌越脸上特地扯出个笑,声音低弱嘶哑却带着淡淡宠溺。
李滢溪怔怔看着凌越正以一个颇为别扭的姿势,转过脸面对她,骤然止住哭意。几息时间,她轻眨下眼睛,眼底打转的泪水落下来,后知后觉自己满脸泪痕,她回过神慌忙中低下头,拿手背去擦。
“我去让人请太医。”
丢下一句话,李滢溪避开凌越的视线,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白天来为凌越处理伤口的太医夜里也留在这座小宅院。
李滢溪从房间出来命人去请,太医很快赶到,只她自己未随太医再进去。
宅院外有打更声传来。
小小的院子寂然无声,因已是冬日,如今连虫鸣鸟叫也听不见。
廊下挂着几盏灯笼静静散着幽幽的光亮。
李滢溪倚靠墙壁,仰头看一只飞蛾绕着灯笼来回飞舞。
她渐渐定住心神。
关于凌越醒来的念头在心底变得清晰,而太医说过,醒来便算是度过一次危机,应当性命无虞。
李滢溪眼睛一眨不眨望住那只飞蛾。
她嘴角微弯,拿帕子一点点擦去脸颊残留的泪痕,良久缓缓松下一口气。
太医为凌越诊过脉又查看过伤口的情况后从房间出来。
“凌公子情况如何?”李滢溪见太医出来了,快步迎上去,低声问。
“回郡主的话,凌公子既已醒来,便无性命之忧。然伤口太深,尚未愈合,或引起发热,须得谨慎对待,继续命人留心着凌公子情况。”太医恭敬回答道。
李滢溪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未几时,太医退下,她在房间门外徘徊许久,终究没有进去看凌越,只让身边的大宫女去服侍。
这会儿已然是后半夜。
李滢溪住的房间今日腾出来给凌越,她自己另外住一间小厢房。
梳洗洗漱过一番,她和衣躺在新铺的床榻上,不知是否不习惯,辗转难眠。
白天在粥棚发生的事一幕幕反复闪现在脑海。
一回想,鼻尖似仍能嗅到血腥气味,耳边依然能听见百姓们由于突来的混乱而惊慌失措的尖叫。
李滢溪在锦被下蜷缩着身子,脑海中的画面最终定格在凌越护她那一幕。
那些尚未得到答案的诸多问题悄然中又一次冒出来了。
她想起凌越醒过来时那个笑容。
这个人,受伤醒来第一却不是关心自己伤势。
而是……
傻子,李滢溪咬唇,在心中默念一声,随即再默念一声,傻子。
为着她皇姐的话连命也不要么?
李滢溪心底涌现这般念头,许久未曾感受的酸涩堵在心口。
她用力闭上眼,辗转过不知多久,艰难睡去。
……
同在这一日深夜。
另一边。
贺安按照吕璋的意思,从宣平侯府悄悄绑走贺知余,交到吕璋手中。
被五花大绑、蒙眼堵嘴、扔在墙角的贺知余,独自在一个幽暗的房间待得近乎一天一夜,终于听见一点别的动静。虽然被蒙住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但未能感受到任何光线明暗变化,他猜测自己极可能是在一处无人知晓的密室。
唯有与外面隔绝,才能从始至终保持这样的死气沉沉般的沉寂。
才会无法窥知半分旭日东升与夕阳西斜。
贺知余平心静气等着有人出现。
而此刻,耳边捕捉到的脚步声逐渐变得清晰。
他同一刻暗暗做出判断,只一人,应当是男子,并离他越来越近,直至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站定。
贺知余倚着墙,席地而坐。
他低下头,纵然觉察到这个人站在面前,也没有抬起头来。
蒙住眼睛的深色布条被强行扯开。
眼前骤然变得明亮,贺知余眯着眼缓一缓,待双眼适应,才抬起头。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吕璋。
贺知余抬眸盯住他,吕璋却轻笑:“贺大人,别来无恙。”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的贺知余自然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吕璋独自见他,也不担心他乱来。
看着贺知余环视一圈这间密室,吕璋嘴边笑容愈深:“这个地方,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来救你。”贺知余不理会吕璋的话,只仔细打量着这个地方。
一如他的推断,这是密室。
密室很空,但有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以及在另一侧靠墙有简单搭就的一张木床,上面的床褥九成新。
九成新的床褥……
贺知余视线在床褥上略凝滞过一瞬便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