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去求李深被拒绝以后,李滢溪想过放弃。
她清楚自己能力不足,清楚自己虽看过许多书但终归纸上谈兵,也担心自己会耽误正经事。
只思来想去,终究放不下那份念想。
万事皆难一蹴而就,不去做便永远留在原地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她现下的确没有那么厉害。
可是这不等于她不能学、不等于她不会进步。
李滢溪又一次打定主意以后,索性在临华殿外长跪不起,以示决心。
用这样的法子,终是求得李深点头同意。
被应允的李滢溪得以从皇宫出来。
坐在马车上往医馆去的路上,看着往日繁华热闹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长街上几乎不见行人,临街的铺子不知关了多少,李滢溪很不是滋味。待在医馆见到那些正忍受着疫病折磨、痛苦不堪的男女老少,她几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对于作为云安郡主的李滢溪而言,这样的场面她第一次见。
直面旁人苦痛,令她心下惶然。
那一刻甚至生出一种逃避与逃离的心思。
不忍多看,便下意识想要不去看、想假装什么都不知。
但李滢溪竭力把这些心思压下去了。
她心里有另外一道声音不断提醒她,即使不去看,即使逃避,这些染上疫病的老百姓也终究是真实存在的。他们每一个皆是活生生的人,皆是大晋的子民。
何况染病的人里有和婉婉一样才两岁的孩童。
他们那么小,什么也不知,却经历这样的痛苦与煎熬。
逼着自己去面对以后,李滢溪慢慢适应,稳住情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于是身后便很快多出尾巴。
最初看见凌越出现在自己面前,李滢溪以为他是来打听李妩的情况,好心告诉他:“皇姐在府中休养,有太医守在府里,也有贺大人照顾,一定可以挺过去的,你也不必太忧虑,相信皇姐便是。”
然而,在得知李妩的情况后,凌越没有离开。
在之后更日日出现在李滢溪的面前。
李滢溪起初尚有闲心和凌越费些口舌,让他安心待在府里。
过得两日便懒得多说,腿长在凌越自己身上,他愿意做什么、爱做什么,她也管不了。
李滢溪不去想凌越留下、跟着她的原因。
也不想那一日过后的心悸。
她只知,凌越心里一直放不下人是李妩,是她的皇姐。
而前些日子骤然得知京城出现疫病,她同样意识到自己将心思困在情情爱爱里,无非庸人自扰。
病人太多,医馆的人手一直不足。
李滢溪哪怕做不了别的,帮忙煎药、喂病人喝药总归不难。
在医馆治病的孩童多,她便想法子买来各种各样的糖,哄他们喝药、给他们糖吃。光是做这些看似简单的事,一整日下来已叫她晕头转向,忙碌过后筋疲力尽。
往日李滢溪住在皇宫。
而今她从宫里出来,日日与染上疫病的百姓接触,自无法回宫休息。
李滢溪这些日子搬到城中一处宅子住下。
一应用什,自无法与宫里相比,连每日用膳也是极寻常的吃食。
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放在从前亦想不到有一日会经历这些,且是自己主动为之。但或许太忙太累,李滢溪无心思考这些问题,有地方落脚休息、每日能沐浴、一日三餐有热腾腾的饭菜便觉得不差了。
唯独凌越莫名操心她。
每逢用午膳、晚上的时辰,凌越便会变戏法一样提来两个食盒为她送饭菜。
又一日。
晌午将至之际,凌越一如既往准时出现。
他拉着刚喂一个病人吃过药的李滢溪去医馆后院净手,再带她去屋里用膳。入得房中,便见木桌上两个眼熟的食盒,李滢溪被摁着在桌边坐下,食盒里的吃食被凌越一样接着一样端出来。
莲藕排骨汤,清炖牛肉,红烧里脊,姜汁鱼片,此外另有一碟明珠豆腐,一碟豆沙卷。
李滢溪看着摆在面前、香味四溢的饭菜,又皱眉去看凌越。
之前,她确实无心与凌越纠结。
可过得这么许多天,凌越每日如此,她不得不去想他这么做的原因。
李滢溪拧眉想得好一会儿,开口问:“凌越,你是觉得我是代皇姐在做事,所以这样照顾我?”
正在为李滢溪盛饭的凌越听言手抖了下。
“不是。”
他否认李滢溪的猜测,将那碗米饭搁在李滢溪面前,“吃吧。”
李滢溪却不愿动筷:“那是为何?”
“你何必非要做这些事。”
凌越听出李滢溪语气里的不悦也看得到她不怎么高兴。
然乍被追问,他给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
为什么?
凌越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是觉得李滢溪辛苦,便想要做一点儿什么,让她不那么辛苦。
李滢溪半晌未等到凌越的回答。
既已开口,她索性再问:“之前带我去摘柿子是为何?还有更早一些买那么多糖送我又为何?”
凌越被问得语塞。
李滢溪没有就此放过他,反而步步逼问,非要他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