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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余出去吩咐清芷送早膳进去后并未折回里间,而是离开去书房。
聂夫人来所为何事,他不那么在意,不是非知道不可。
既未问聂夫人,便也不准备问李妩。
公文已先送过来书房。
在书案后坐下,贺知余摒除杂念,正欲取过公文来批阅,忽听书房外响起清芷的声音。
清芷是来替李妩传话要他过去。
贺知余不得不搁下手里的事,又回去找李妩。
回到李妩的房间,入得里间便见她仍如之前那样半坐半躺在床榻上。
婉婉却已经被带去别处玩。
床榻旁边的案几上放着冒着热气、没被动过的素粥和汤药。
清芷没有随贺知余进来,因而里间再无旁人。
贺知余顿时了然李妩找他所为何事。
而李妩亦毫不掩饰,微微一笑道:“不是贺大人相喂,这粥和这药皆叫人难以下咽。”
贺知余沉默上前。
在床沿坐下,他看一眼李妩,随即取来那一碗素粥,一声不吭开始喂她。
纵然一言不发也无碍细致入微。
无论是素粥抑或汤药,贺知余一一先吹凉了才喂李妩。
直到一碗汤药也饮尽。
贺知余搁下药碗,抬眸见李妩一双眸子正望着他,又听她问:“糖呢?”
昨天夜里,小糖盒里的糖被他们吃完了。
“没带。”贺知余站起身平静道,“殿下好生休养。”
步子尚未迈出去,他身后继续传来李妩的声音,只一个字:“疼。”
贺知余:“……”
即便不认为李妩伤口真的疼,贺知余依旧回头去看她,果然见她懒洋洋躺在床榻上,嘴角微翘。贺知余轻抿唇角,李妩不再逗他,笑问:“怎么不问我聂夫人方才来长公主府所为何事?”
“聂夫人是来找殿下的。”
贺知余眉眼不动,给出自己的回答。
来找李妩,不是找他,那么究竟所为何事,他没有必须过问的理由。
倘若与他有关,便迟早会知道。
“是来找我求情的。”
李妩却直接告诉贺知余,“聂夫人希望我不要为难你,早一些放你回贺家,一家人团圆。”
贺知余默一默问:“殿下是怎么说的?”
李妩笑,抬手轻拍了两下床榻,示意贺知余走近一些。
贺知余上前两步。
李妩但笑不语,他又上前两步回到床榻旁,站在李妩面前。
“聂夫人也当真不容易。”握住贺知余的手让他在床沿重新坐下,李妩自顾自躺下来,枕着他大腿,“这世上倘若有人遇到这样的事却半分不计较,真心接纳,只怕准备立地成佛。但心中委屈难过却要表现得宽容大度,这样的事又似乎不大稀奇了。”
李妩拉过贺知余的手轻贴着自己的脸颊。
她笑一笑:“我同聂夫人说,不会为难你也不会不许你回去宣平侯府。”
“其实我更想问她,你留在我这里,对她又什么不好,何必专程跑一趟来为你说情?”
“可惜呀。”
贺知余垂眸,感觉到李妩对聂夫人的客气,和对宣平侯的态度全然不同。
他看着李妩说:“殿下没有问这些,确实叫人意外。”
“贺大人不是也一样吗?”
李妩懒懒打了个哈欠,“不过这世间万般规矩皆在教女子顺从,聂夫人只是其中的一个。”
但有一个人不在其中。
贺知余眸子看着枕在他的大腿上、闭上眼的李妩,在心底无声接上一句。
他右手的手掌停留在李妩脸颊,掌心薄茧摩挲着她娇嫩的雪腮。
这份软心肠,她当初倘若愿意均给他一分……
李妩如今越是接纳与他之间种种亲密,贺知余越难明白她那时心中所想,越不知她为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因为可以确定的是,李妩不讨厌他,甚至不单单不讨厌他,否则他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然而在此之外的事情无从窥探。
难道又要玩弄他一次么?如她对李婉说的那样,无非再找一个罢了。
贺知余记起旧事,又很快遏制念头。
一时听见李妩说:“让清芷去书房帮你把公文取来。”
“不用了。”
贺知余手掌从李妩脸颊上移开,低低的声音道,“睡吧。”
……
李妩受伤的事情没有声张。
来长公主府为她看诊的女医也被交待过,便不会往外宣扬此事。
李滢溪更不知这些,此时此刻,她正对着眼前罗汉床榻桌上堆满的糖盒目瞪口呆。糖盒里装满各式各样的糖,乍一下,根本数不清这些糖拢共有多少口味。
“你方才说是谁命人送来的?”
回过神后,李滢溪转过脸去看自己的大宫女。
大宫女微笑道:“郡主没有听错,是凌公子命人送来的。”
李滢溪又确认一遍,视线再一次落在这些糖盒上,不由得咬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