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杂又井井有条的剧组,就像一个小型社会。
这里有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生活所处的环境天差地别,人生经历截然不同,却因为一部戏而聚在一块儿。
平时住在富丽堂皇大平层里的演员,在开拍后可能泡在冷水里,几个小时中不断不断的被按下去,再拎起来,再按下去
而生活在小几百块钱一个月的租屋中的剧务,可能正裹着棉袄,维护着某样道具,居高临下的望着演员被折腾。
剧组是很古怪的环境,人们说它将世态炎凉展现的太过,也说它是极端阶级差异现象的集合地。
有的人痛斥这里,又离不开。
有的人向往这里,又留不下。
对于李沐阳来说,剧组没有那么复杂。别人的嫉妒也好,轻蔑也好,向往也好都没有那么重要。
当你重视的东西越纯粹、越具体,你的内耗也就越少。
也许对于一些演员来说,拍戏是水到渠成,是天生就具备的能力。
尽管也有导演觉得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但李沐阳知道并非如此。
他拍戏至今,也已经拿到了好几个主要角色了,可没有任何一个角色,真的让他觉得游刃有余。
没有。
每一场戏开拍前,哪怕台词他已经背的很熟了,对着镜子和脑内排演都不止一次了,但仍无法自信已经完全拿捏。
在导演喊过了之前,他始终都如履薄冰。
有时甚至等这场戏拍完了,过好几天,他还为这场戏感到忧虑。
担心自己并没有真的掌握其精髓,也并没有演出剧情和角色要表达的最贴切情绪。
李沐阳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多虑多思。
他不相信导演的夸奖,对于其他演员和经纪人的吹捧也不以为然。
有时对自己的判断也有浓浓怀疑,这种不安全感让他努力寻找所有事情的真相,也在工作中竭尽全力去追求完美。
是以,导演的认可不能让他认同自己已经真的很好的完成了当日的拍摄。
他必须对自己的工作投注更多的精力,去思考和判断,确定每场戏开拍前都已经深入推演到自己能达到的极致了,才能产生内心的片刻安宁。
这是他敢对自己未来的职业做自由规划的底气。
只有好好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到最好了,他才能想拒绝综艺就拒绝,想拍陶筝的戏就拍,不想出差就不出差如此任性,还有饭碗吃。
想把人生抓在自己手心里,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沐阳心里格外清醒,也因此看起来比任何人都活的更累。
在保姆车上,他很少睡觉,总是抓住一切时间,去反复剧本前后剧情,去熟悉人物小传中每个与自己扮演的角色相关的人物,去揣摩角色的台词与行为。
戴乐乐有时心疼他,想说难道他就不能只把拍戏当成一份工作,只要完成就好,何必去追求极致再说,你费尽心机去钻研和呈现的内容,观众也未必就真的买账。
李沐阳总是笑笑说是,从不与她争辩,但仍故我。
他是个看起来格外柔软的青年,但内心也最坚韧执着有主意。
最初,戴乐乐只觉得他长的好看,潜力高,条件很不错。
自己睡不到,那就劝闺蜜去拿下。
但相处的久了,她反而开始对他有了些尊敬。
她说不太清楚,但大概是李沐阳在人格上的一些东西,让她对他有的这种态度吧。
于是,她在工作上越来越多的会听取李沐阳的意见,也不再常觉得他是在任性了。
当导演觉得这场戏可以过了,他却仍申请再演一次时,戴乐乐也倾向于支持李沐阳,去帮他说服导演。
渐渐的,李沐阳虽然年纪轻,却还是得到了剧组里许多人的敬畏。
大家私底下会说他古板,与他相处时则会多一分谨慎。
一场哭戏重拍了5次,李沐阳还是不太满意。
直到第8次的时候,他才终于松口气。跟导演及其他工作人员道歉加道谢后,他看了眼时间,忙跟所有人道别,一边跑一边扯脸上的假胡子。
他火急火燎的往休息间跑,要去拿手机跟陶筝说自己今天可能要晚一点,让她先垫点别的吃的,再等等他。
今天答应了陶筝晚上要带她去吃串串香,他已经迟到了快1个小时。
额角渗出汗,他沮丧的跑进休息间,才想着如何跟陶筝道歉,忽然瞧见休息间的旧沙发上坐着个女人,原本正抱着笔记本写着什么,听到声响抬头望过来,眼神明亮,眉目清秀。
正是陶筝。
“你怎么来了”李沐阳刹住脚,脸现惊喜。
走到她身边,坐下后才察觉一路跑过来的疲惫,胸腔激烈起伏,口渴的要命。
“我问了戴乐乐,她说你今天下午场的戏很紧,我猜到你可能会很忙,就想干脆过来跟你汇合。距离这边10公里有个广场,里面就有家玉林串串香,评分不错。”陶筝保存了写到一半的一个灵感纲要,合上电脑舒展手脚,站起来笑着回答。
李沐阳方才的紧张和歉疚一下松懈,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下去,他伸展手臂示意要抱抱。
陶筝便走到他跟前,让他抱住她腰,把脸埋在她小腹最柔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