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2 / 2)

夏殊则声音平淡:“好自为之。”他的目光冷隽,犹如秋冬寒雨,携着丝令人骨头发颤的泠泠之意。话音落地之后,夏殊则还剑入鞘,转身走出了云香阁院落。

燕王的左掌之中还掐着一只铜尊,慢慢地微笑起来,望着夏殊则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许久,直至老鸨子们惊魂未定的声音再度响起来,云香阁人散如潮水,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等老鸨龟公们满头大汗赶来问安。

“那位可真是太子殿下,不要得罪他,他脾气坏得很呢。”燕王一笑,将酒樽扔到老鸨子怀里,于二人惊愕的目光之中熏熏然负手离去。

夏殊则连夜率军出了云中郡。

卫皎更是莫名其妙,今夜之后,仿佛殿下终于开始紧张战局了。不过她亦没有问,太子留在云中照应她的是他的亲兵,终日肃容,令她几乎不敢主动在他们面前提出请求,也不敢询问,李翦如今到了何方,他可还安好。连着几日夜不成眠了,她也渐渐发现,自己心中竟在挂念着那个男人。

明明他是如此可恶的一个淫徒,他玷辱她,欺骗她,心机深沉,面目可憎。

但,她竟不由自主会想那个恶棍淫徒……她非草木,不是没有感觉,这一路上李翦对她的关怀和好处,她都看在了眼中。她从前以为有一个如意郎君,本应对她温柔迁就,但婚后那人自私冷漠,后来以为嫁了一个中山之狼,他反而待她如掌中之珠,百般退让。明明是他负罪在先,可处处却都像是她恃宠而骄。

卫皎待在驿馆,终日里无所事事,全是闲暇,趁着心中又乱,无法排解,便只想找一个人倾诉。她思来想去,觉着只有卫绾可以诉说,便写了一封信,命人对洛阳寄去。

皇帝断断续续地病了数月,阖宫上下都陷入了阴云中。

其间太医的方子换了一帖又一帖,皇帝也始终不见好,太医暗示卫绾在每日送往广明宫中的膳食里适量放些药材,陛下任性不肯服药,唯独对卫绾的厨艺赞不绝口,只有她让陛下将药喝下去。

疗养多日,皇帝觉得自己已大有起色,便恢复了上朝。

但好景不长,薛夫人被皇帝冷落了多日,于宫中别的嫔妃而言也算不上冷落,只是相比于从前,薛夫人犹如从云端坠入谷底,心中郁愤不已。皇帝脸色恢复了红润,便自觉已可重振雄风,只是心中又稍觉不安,没有主动前往永信宫。

薛夫人深夜主动来为日理万机的皇帝红袖添香,耳鬓厮磨,皇帝再也按捺不住,贪恋起往日滋味来,便抱着薛夫人压入床帏,一个急不可耐,一个婉转娇喘,但皇帝急慌地解开了绸裤,朝薛夫人嘴唇亲上去时,蓦地身体一软,直接倒下来了。

薛夫人也有所觉察,皇帝已经勃不起来了。

她的脸颊顿时又红又白,不知该说什么,皇帝将老脸埋在她的胸口,也是大为震惊和懊丧。

薛夫人实在嫌弃这个老不中用的,那房中术练到后来有一弊端,长时间不与男人合欢,会浑身发痒,她也实是心痒难耐,没想到为了名声忍到今日,老皇帝竟然不行了!

老皇帝年轻时,血气方刚,有的是使不完的力气,薛夫人是知道的,倘若不是被她一直压榨下来,他绝不至于才不到五十岁,便已经亏空到了这个地步。皇帝的呼吸不再均匀,而是懊恼而别扭地喘着气,又试了几下,都不成,老脸充血,顿时仰倒在了褥子间。

他的手紧掐着自己的大腿肉,神色如常,说道:“朕今日没有兴致,你回永信宫去吧。”

薛夫人柔软的躯体,于被褥之间横陈,雪肤莹白,宛如牛乳般无暇,老皇帝以往最喜欢的,便是将她的肌肤掐出红痕淤青,如今竟看一眼都不再肯了,薛夫人如受到了羞辱,无比嫌弃起这个不中用的男人来,咬着嘴唇屈辱地拾起了裳服,哆哆嗦嗦套在身上,道了声“臣妾告退”,便匆忙退出了广明宫寝殿。

她消失之后,皇帝重重地一拳砸在床头柱上,咬牙切齿,双目血红!

“来人,替朕传御医来!”

当日夜里御医被传入广明宫,皇帝以往讳疾忌医,但凡张太医说一句他亏了龙阳,便勃然大怒,如今不得已,他主动朝张太医问起。

顶着杀头的风险,张太医也不得不说了,“陛下,您的身子已经有了亏损,是不能再复原了的,老臣原来不敢说,但既然陛下问起,老臣这话不吐不快。陛下临幸后宫,多年来不知节制,致使肝气、肾火有亏,心中火虚,老臣一直劝诫,可陛下从来不听啊!”

皇帝神色紧绷,坐在龙床上,闻言忽以手掩面,手指重重压住了眼底青影。

这些年来除了薛夫人,他何曾临幸什么后宫?薛夫人身子娇媚,令人如痴如狂,只想占有和索取,皇帝从心之欲,从没忍得住,贪了二十来年,终是不行了。算起来其实不能怪罪薛夫人,只是他左思右想,又觉得薛氏与旁人不同。

除薛夫人外,他临幸最多的是皇后,皇后冷傲对他没好脸色,她从来不肯屈从,数次都需要靠他武力相逼,别的嫔妃倒是不至于如皇后死木般不解温柔,但也从没有哪个比薛夫人更手段百出,令男人快活的。薛嘉懿确实与别的女人不同,她的那些层出不穷的手腕,似乎并不是一个世家闺秀该有的修养。

但更令皇帝忽然想起,便脊背生凉的一点是,薛氏一族立于中原已过百年,从前朝伊始,薛家出过几代宠妃。薛氏的女儿容颜都尚姣好,但比起皇后,犹如海棠之与牡丹,总是要稍逊颜色。那么,那么多薛氏之女于后宫之中超颖而出,获得几代帝王的垂怜,靠得是什么?

皇帝后腰一阵哆嗦,他猛然抬起了头,“崔明德!”

崔明德佝偻着腰,三步作五步地朝皇帝奔来,皇帝嗓音粗嘎:“将、将前朝彤史与朕拿来!”

崔明德惊讶着,被皇帝怒目瞪来,忙道:“诺。”

他转身匆匆去取彤史。

张太医自知今日说了真话,小命却保住了,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心中七上八下,于这时有了缓和。

皇帝敛着神情,对张太医道:“今日之事,密之。不可宣告于人。”

张太医俯首贴耳,连磕了几个头,“陛下且放心,老臣口风极紧,即便是有人拿刀架在臣的脖子上了,臣也绝不朝外透露只言片语!”

片刻后,取回彤史的崔明德,将一沓发了黄的宫闱秘史交到了皇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