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寻求帮助,要自然而然不能暴露自己的弱点。
但对方下一个动作还是将裴温瑜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牙关紧咬,借着她的肩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虚软的双腿细微地轻颤着,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他不得不半个身子几乎靠在她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近在咫尺,令背脊和腰部的温度再度涌入奇怪的感觉,他有刹那间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意正被渐渐地驱散。
就仅仅靠着对方揽着自己的这一个动作。
所有的理智也仿佛在那一刻抽离,还有一阵熟悉的眩晕,又一次毫无预警地袭来。
裴温瑜任由自己被她搀扶到床上,大脑就仿佛停摆了一样。
他其实很讨厌这种感觉,他讨厌总是把一个陌生人错认成蕙羽,他讨厌自己用着这种方式转移着情感,所以坐回床上靠着软垫的裴温瑜再度开口,将自己需要的药报了一遍。
薛蕙羽这才发现,裴温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低哑和虚弱。
她悄悄地打量着,发现他一直低着脑袋,应该是为了防止她看见他的眼睛才一直低着头。
薛蕙羽顺势蹲下寻找药箱,而蹲下后正巧能看清他那张一直低垂的脸。
他额头密密地布了一层汗,刘海因此有些微湿贴在了额头上虽然遮盖了大半张脸,但那张往日温玉般的面上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色也有些不正常的病态的暗灰色。
裴温瑜明显不太正常
打开药箱翻到他提的几个药名,薛蕙羽想了想,最终还是问了。
“是胃疼了吗会不会是吃坏了”
吃坏的可能性其实很低,因为裴温瑜的饮食全是由专业的营养师烹饪的,用的也是最新鲜的食材。
她担心道,语气不自觉地有些急切“要不要打电话给周秘书,让他带你去医院”
裴温瑜有胃病的事情,薛蕙羽还是婚后和他吵架后才发现的。
胃病很容易和情绪相关,更何况他又经历了一场车祸,甚至薛蕙羽也有点担心,裴温瑜疼的地方究竟是不是胃腹部的疼痛也有可能是其他内脏器官引起的。
裴温瑜在等待这种错觉的消失,然而对方一开口,所有的准备全部被打回了原形。
“不要打给他。”他微阖着眼,并不想把自己失明的事情暴露在外人眼中,声音嘶哑道“我没事,是老毛病。”
刚才吃饭时打了几个电话,再吃的时候就冷掉了裴温瑜也没想到就是吃了几口冷掉的饭菜,胃会再度疼成这个样子
自己竟虚弱成这样
看着这张明明很难受却努力装作似云淡风轻的脸,薛蕙羽皱了皱眉,将保温杯递到了他的手心。
她心想着好人做到底,裴温瑜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自己不照顾他的话就没有人照顾他了。
“多谢。”
但裴温瑜显然不是那么想的。
这次胃痛比想象中更加严重,可能跟他前段时间饮食不规律和身体抵抗能力有关,他需要尽力克制才能做到不在旁人面前曲身缩成一团。
“我现在没事了,沈小姐你去休息吧。”喝下一口温水,裴温瑜闭着眼,好似自己也要休息了一样。
“煜祺已经睡着了,现在我也没什么事情”
“不用麻烦。”薛蕙羽还没说完,就被裴温瑜打断。
腹部一阵一阵的绞痛让他像往常一样的说话都有些吃力,所以他希望沈雪赶紧离开,让他不用再这样忍耐下去。
“沈小姐,我想一个人休息了。”裴温瑜神色清冷,再度下达了逐客令,傻子都能听出来他满满赶人的语气。
薛蕙羽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性格,对于裴温瑜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言行举止,她退后一步,开口道“那裴先生你好好休息,药我都帮你放在床头柜上了,有事需要帮助可以打我的楼下的座机。”
不要用这样的声音关心他。
心口窜起的疼痛让裴温瑜无声地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宿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是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你怎么能这么一走了之呢
系统怒其不争,觉得自己绑定的宿主真是个笨蛋,连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懂得利用。
等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只是记录宿主任务过程的旁观者,不该情绪激动地提醒宿主,于是悻悻地闭了嘴,又默默地为自己杀了杀毒。
薛蕙羽当然不是真的离开。
她知道裴温瑜对自己心存戒备,他在自己不信任的人的面前绝对不会轻易卸下防备和弱点,哪怕身体再不舒服也绝对不会在他人面前暴露出哪怕一丝一毫。
所以故意踏着脚步声走到门口,开门又关门。
薛蕙羽这番动作其实并不能完全瞒过有些经验的失明者。
若是以往,仔细聆听裴温瑜大概率是能发现薛蕙羽并没有出门,因为她所谓出门的脚步声并没有由近及远地离开。
但此刻,胃痛的裴温瑜脑子一团浆糊,满脑子想的是,自己应该没有在沈雪面前暴露出什么。
这样想着,他睁开了眼睛。
明明已经盛夏,裴温瑜此刻在床上仍是一阵阵发冷。他抿着嘴唇靠在床头努力想要撑起身子,摸索着床头柜的药瓶准备吃药。
喂药一共有三种,胶囊的大小有明显的区别,他现在已经能靠手感完全分辨出每一粒胶囊。
毫无困难的,他现在竟已经习惯了这个黑暗的世界
裴温瑜轻轻嗤笑一声,强忍着腹部一波接一波的绞痛,但倒着胶囊的时候,他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轻颤了起来。
胶囊随着手颤洒了一些在地上,裴温瑜却无暇顾及,因为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的头晕,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糟糕
立刻将手里的胶囊倒入嘴里,做完这一切时,手里的药瓶和保温杯已经因为无力直接掉落在地上,他用着最后的力量让自己后仰在床上
失去仅存的意识前,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以及女子轻斥的声音。
“明明疼得要死,还装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在车祸的那一晚,他也是在失去意识前听到了蕙羽的声音。
他张了张口又害怕又是自己的一场幻觉,明明眼前本就是一片黑暗却还是下意识地睁大眼睛,但无尽的黑暗在不断地吞噬着他仅存的意识和理智
在意识和理智双双绷断的那一霎那,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手,像抓住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地抓住了前方,将那个他一直等的人紧紧地往拥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