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候的谭老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看着弱不禁风,哪怕模样俊俏招姑娘们喜欢也没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老人们背后都说谭老头没有男儿气概撑不起家。
事实的确如此,谭老头柔弱力气小,整天啥也不敢四处转悠跟人聊天吹牛, 定亲后很多人同情女方看走了眼, 直到发现邱婆子虎背熊腰相貌丑陋人们才收起了同情, 开始嘲笑谭老头娶了只母老虎。
而且邱婆子进门后半点没辱没母老虎的名声, 谭老头爱睡懒觉, 她掀开被子就泼冷水, 谭老头爱和村里的姑娘说话, 她叉着腰破口大骂, 谭老头偷懒不去地里干活, 她挥起棍子就揍人, 揍得谭老头鼻青脸肿连门都不敢出, 闹得最凶的时候, 谭老头忍无可忍求族里长辈出面压制邱婆子,谭家族里人也怕她,反过来劝谭老头事事顺着她安生过日子。
别人家是丈夫不顺心打媳妇亲戚朋友和稀泥劝,谭家是媳妇打丈夫亲戚朋友能躲则躲不吭声, 慢慢的谭老头找不着地儿诉苦只得任劳任怨种地,从分不清麦子和稗子到自己育苗移栽入土仅用了四五年光景, 村里老人又说邱婆子蛮横霸道话里话外觉得谭老头可怜
可几十年过去,老两口过得却是最好的, 以前简陋的几间正房扩出东西房, 再扩出现在的东西院,手头捏着钱想买什么买什么,儿子儿媳孝顺, 孙子孙女听话争气,村里谁比得上
走过谭家小院到胡家门前仍是香味萦绕,挑着柴捆的老头子馋得不行了,和老伴商量明天买两斤肉解解馋,指明吃回锅肉。
前几天谭家煮的回锅肉太香了,现在鼻子里还有它的味儿。
同行的老头子笑他,“吃个肉还要问你媳妇,你做不了主吗”
“做主是能做主,这不儿子开始说亲钱要省着点花吗”
“可有着落了”
他老伴回,“没呢,媒人提了两家,还得再看看,娶媳妇总得娶个镇得住男人的才行。”
女人性子弱让男人当家迟早会乱,那些酒鬼赌鬼哪个不是因为媳妇做不了主由着男人折腾把家败没的啊,女人就该像邱婆子硬起来管事,男人不干活就揍他,揍老实了就往地里去了,两口子勤勤恳恳种地不愁养不活孩子。
这是看谭家过得好的心得。
在场的人非常赞成,“是这个理,媳妇不好祸害好几代人。”
这时,胡家院门开了,一个精瘦矮小的老妇人走了出来,大鼻薄唇,下巴尖得有些刻薄,众人不由得想她不就是祸害几代人的典范
众人齐齐止声,瘦瘪老妇人回眸望着自家小院,笑着附和,“媳妇不好的确是个祸害,日子不好过要再娶个好吃懒做的媳妇简直就是拖累家里,找媳妇眼睛得擦亮了,像我后悔也来不及了。”
人群静了瞬,有人宽慰她,“你后悔什么,谷子媳妇多勤快的人,我们回来她还在地里撒种呢。”
谷子媳妇去年进的门,几乎天天都在干活没看她休息过,胡家老两口不下地,谷子两口子种地没经验,别人家满山割草砍柴了他们还围着地里的活抽不开身,刚刚说话的老头子善意提醒,“山坡田埂的草快要没了,你们要快点,否则等几天找不着起火的柴了。”
枯叶杂草易燃,家家户户起火都烧这个,胡家再像去年慢吞吞不囤点起火柴年底又得问人借。
胡家老婆子仍是笑,“那你们少割些给咱家留点啊,谷子说撒完种施肥还要两三天呢。”
老头子皱眉,人人忙着抢柴,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人用,怎么可能给胡家留,胡家这老婆子想啥呢。
他老伴看胡家老婆子手里拿着碗,打圆场转移话题,“你这是去谭家呢”
谭家的鸡是在山里逮的,村里有说法是匀给邻里吃会得好运,胡家老婆子惯爱占人便宜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只是邱婆子他们还没回来,她此时过去找青桃给她装
在场的人难掩鄙夷。
“邱婆子和几个儿媳还在地里,这会儿院里没人。”
“没事,我先过去等着,免得她们干了活回到家专程跑一趟。”
说得好像谭家会给她似的,见胡家老婆子浑不在意的朝谭家小院去,众人齐齐甩头,“谭家和这种人做邻居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得亏邱婆子能忍,换我早和她干架了。”
胡家老婆子尖酸刻薄是出了名的,前些年谭家扩建房屋院子,请人丈量尺寸,胡家老婆子死活说谭家占了她家地界揪着邱婆子赔钱,邱婆子不给,她就拿着绳子扬言要吊死在谭家门口,还是村长好言好语劝邱婆子不和胡家计较才没和胡家闹,胡家老婆子心肠坏透了,到处说谭家仗势欺人霸占她房子,害得外人对谭家指指点点,村长是谭家人,坚决维护谭家名声,要把胡家撵出村胡家老婆子才消停了。
说是消停,背后没少说谭家坏话;都是村里老人,胡家老婆子什么德行大家伙心知肚明。
这会儿正是饭点,村道上人多了起来,见胡家老婆子翘首以盼的扒着谭家院门东张西望心下了然,和邱婆子同辈的谭家老妇人问,“矮婆子,你看什么呢”
胡家老婆子是被人牙子卖到村里来的,记不得名字,胡家人矮丫矮丫的叫,村里人跟着这么叫,矮仿佛成了她的姓氏,胡家老婆子没觉得不妥,看到来人,缓缓解释说,“老头子不是病了吗,刚刚闻到谭家飘出的肉香嚷嚷着想吃肉,我手头没钱只能厚着脸皮过来问问”
说着她往远处眺去,“广户他们还没回来”
一副关切的眼神看得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