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太后是能看出来小娘子身子比旁人稍弱的,不过并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现下生了病,才叫人真正意识到了,沈扶雪的身子究竟有多差。
太后爱怜地看着沈扶雪,问张太医“现在该怎么办”
张太医思虑了片刻道“现在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按时喝药,仔细地养着,不再反复发烧,应当就无碍了。”
太后叹气,张太医都如此说了,看来只能先这么办了。
太后又示意盛嬷嬷,往济宁侯府里去个信儿,让沈家人别担心。
沈扶雪现在发着热,身子又这么弱,不能轻易挪动,只能先在宫里养着。
等沈扶雪好些,她再着人把沈扶雪送回去。
都交代完,太后才离开。
房间里满是苦涩的药味儿。
沈扶雪反复的发热、又退热,箬竹和几个小宫女眼睛也不敢错地照看着沈扶雪,生怕沈扶雪出什么意外。
正照看着沈扶雪时,陆时寒来了。
陆时寒穿着绯色的官袍,眉头紧紧皱着,显然是刚散朝就匆匆赶过来了。
箬竹示意几个小宫女,小宫女们头也没抬的退下了。
陆时寒坐在床榻边儿上看着沈扶雪。
榻上的沈扶雪脸色苍白,唇瓣也没了血色,纤细而又脆弱。
就连气息也格外的细弱,幽微到像是随时便会没了声息一样。
陆时寒觉得,沈扶雪好似会随时消失一样。
陆时寒闭了闭眼,半晌后才恢复往日的冷静“她怎么样了”
箬竹上前“沈姑娘现在状况还好,已然退了烧,不过张太医说,沈姑娘估摸着等会儿还会发热,得继续喝药才是。”
箬竹说着有些迟疑“只是沈姑娘似是有些不愿意喝药。”
方才她们就是在喂沈扶雪喝药,可沈扶雪却很不配合,折腾了半晌也没喂进去。
陆时寒道“把药拿来。”
“是。”
箬竹把热好的药碗递给陆时寒。
陆时寒抬手轻抚了下沈扶雪的脸颊“浓浓,该起来喝药了。”
沈扶雪睡的不安稳,这会儿正是半梦半醒的时候。
听到“浓浓”二字后,沈扶雪竭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是谁在叫她
睁开眼睛,却也看不太清眼前人的轮廓。
陆时寒把药端到枕侧。
沈扶雪闻到了熟悉的苦药汁味儿。
沈扶雪摇头,她的声音因为生病而有些喑哑,不过还是甜软至极,像是在撒娇一样“我不喝药,药太苦了。”
沈扶雪隐约间,仿佛回到了幼时。
哪有人天生愿意吃药,小时候的她总是偷偷地把药倒掉,因为药实在是太苦了。
是后来日益加重的病情,还有在家人的期盼下,她才逐渐懂事,开始心甘情愿地喝药。
陆时寒动作微顿。
在他印象里的小娘子,喝药时如同喝水一般简单,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可直到看到现在的沈扶雪,陆时寒才意识到,她只是不得不习惯而已。
陆时寒把药碗搁下,他没有硬逼着沈扶雪喝药,而是道“那要怎样才愿意喝药”
沈扶雪迷迷糊糊地道“我想吃桃花糕。”
有了糕点,就不苦了,她就愿意喝药了。
陆时寒看向箬竹,箬竹很快就把桃花糕端来。
陆时寒舀了一勺药汁“现在喝吧。”
沈扶雪小口小口地喝药,她漂亮挺翘的鼻尖微微皱了起来。
这药可真苦啊,不过她要坚持,坚持喝完药,就能吃到桃花糕了。
好容易把药喝完,陆时寒拿过一块桃花糕。
熟悉的甜软味道传来,沈扶雪蹙着的眉头都舒展开了些。
只不过沈扶雪尝了一口,就偏过了头,声音细细的“这桃花糕都凉了,没那么好吃了。”
沈扶雪显然是有些嫌弃。
陆时寒耐心地道“现在只有凉的,下次再给你准备刚出炉的,好不好”
“好吧”沈扶雪勉强同意了。
陆时寒一边喂沈扶雪,一边道“慢点儿吃。”
陆时寒看着沈扶雪细白的脸颊,真是娇气极了。
吃过一块桃花糕,沈扶雪就没什么力气了,她又歪在枕头上睡着了。
陆时寒拿过丝帕,仔细地擦去沈扶雪嘴角的碎屑。
擦过碎屑后,陆时寒又换了一块新的丝帕。
方才喝药的时候,沈扶雪动作间难免会淌下一些药汁,脖颈的领口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些药渍。
陆时寒拿过丝帕,仔细地擦拭沈扶雪的领口。
动作轻柔到极致,半点儿都没影响到睡梦中的沈扶雪。
后面的箬竹看的心惊肉跳。
箬竹是知道陆时寒喜欢沈扶雪的,但看到陆时寒这般耐心细致地照顾沈扶雪,还是难免心惊。
箬竹从前一直以为陆时寒是喜欢沈扶雪的美貌,毕竟沈扶雪的容色世所罕见。
可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箬竹低下头,不敢再看。
陆时寒还在擦拭药渍。
待确定把药渍擦净后,陆时寒才放下帕子。
领口不再湿漉漉的,睡梦中的沈扶雪似的也觉得舒服了些,睡得越发香甜,不再时不时地睁开眼四处看,纤长的睫毛也没有再乱颤了。
陆时寒又坐在床榻边坐了良久,确定沈扶雪没有惊醒后才起身。
箬竹候在一旁,见状道“陆大人,您可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陆时寒回头看了沈扶雪一眼,道“照顾好她。”
箬竹行礼“是。”
沈扶雪睡了长长的一觉,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见沈扶雪醒来,箬竹喜出望外,连忙上前扶着沈扶雪坐起来。
一旁的小宫女又在沈扶雪身后垫了个迎枕。
靠在柔软的迎枕上,沈扶雪逐渐清醒过来。
箬竹道“沈姑娘,您可算醒了,你都睡了大半日了。”
箬竹又问“沈姑娘,您现在觉得如何,身子可还难受吗”
沈扶雪浑身都没力气,不过她能察觉到她没再发热了,便道“我现在还好,你不必担心。”
箬竹闻言松了口气,这便好。
正好,这会儿又到了该喝药的时候,小宫女把晾好的药端了上来。
箬竹接过药“沈姑娘,这是张太医开的退热药,您先喝药吧。”
箬竹以为沈扶雪还会不配合,闹着要吃糕点。
没想到沈扶雪直接拿过药碗,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
和白日昏睡时的那个小娘子判若两人。
箬竹随即恍然,是她糊涂了,这会儿沈扶雪已经清醒了。
箬竹接过空荡的药碗,道“沈姑娘,您要不喝些水漱漱口”
箬竹说完,却没有等到沈扶雪的回话。
箬竹抬眼,就见沈扶雪蹙着眉,似是有些出神的模样。
“沈姑娘,怎么了”
沈扶雪摇头“没什么,那就劳烦箬竹姑姑帮我倒杯水了。”
沈扶雪想起了她脑海中忽然出现的画面。
画面里,陆时寒似是在喂她喝药,又帮她擦拭嘴角的药渍,而箬竹则在一旁候着。
沈扶雪摇了摇头,陆时寒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呢。
而且箬竹也不认识陆时寒,怎么可能如梦境中一般站在陆时寒身后呢。
沈扶雪估摸着,她是烧的有些糊涂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箬竹很快就把水端了过来。
沈扶雪小口喝水,把那幅画面从脑海中赶了出去。
只是,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梦到陆时寒呢
难不成,是她想他了
沈扶雪握着茶碗的指尖微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