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着胆子抬头,却只见到了皇上沉肃的脸。
赵国公试探地道“皇上”
建宁帝缓缓开口“朕相信陆卿的办事能力。”
这一句话,便已经定了整件事的结局了。
赵国公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他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建宁帝凝眉“倒是赵卿年岁确实也大了,该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日后,赵卿你便回府好好养身子吧。”
赵国公涕泗横流,皇上这是叫他辞官谢任
赵国公想开口求饶,可思及皇上的性情,末了还是跪在地上,取下头上的乌纱帽,颤抖着道“臣,谢过皇上。”
没过两天,京里就传来了赵国公辞官的消息,登时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此次事件中,陆时寒一句话未说,甚至连面都未露,只让属下何之平出手,便解决了赵国公一系的势力
这一番手段当真是雷霆万钧,众人心里越发敬畏陆时寒。
济宁侯府。
正是晚膳时间,沈正甫在饭桌上提起了此事。
赵询所犯罪责累累,证据确凿,眼下已经正式收押于大理寺,虽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定罪,但此事也算是盖棺定论,彻底了结了。
说完,沈正甫觉出些不对劲儿。
自家女儿往日里最喜欢听这些案件了,每每听到都会缠着他问个不停,今儿怎么一个问题也没问。
“浓浓,你怎么了”沈正甫问。
沈扶雪回过神“没什么,女儿就是有些困了。”
纪氏闻言不由笑道“怎么吃着饭还能困”
不过纪氏心疼到底沈扶雪,又道“既困了,那便快些用膳,用完膳好回去睡觉。”
沈扶雪点头“是。”
用过膳,洗沐过后,沈扶雪吹熄了蜡烛,躺到了榻上。
这些天她一直没有出门,便是怕碰到陆时寒,到时不知该怎么办。
没想到今儿还是听到了陆时寒的消息。
沈扶雪抿唇,翻了个身。
躺了一会儿后,沈扶雪倒还真有了困意,很快就睡着了。
沈扶雪做了个梦。
梦境里依稀是个陌生的房间,她站在织锦地毯上。
低头一看,沈扶雪才发现她的衣裳和往日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这衣裳是件极轻薄的水红色纱裙,穿在身上露出大片朦胧雪白的肌肤。
和那日换上的衣裙很相似。
沈扶雪抬手扯了扯衣衫,还未等下一步动作,画面辗转,她躺到了榻上。
沈扶雪撞上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生的极好,清冷如月,是陆时寒。
陆时寒捏住了她的下巴,然后吻上了她的唇。
梦到这里,沈扶雪忽然醒来。
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沈扶雪抚着心口,好一会儿,心跳才平缓下来。
沈扶雪怔怔地望着床帐。
现在天还未大亮,天色熹微,只有些许朦胧的晨光透进来。
沈扶雪想起了方才的梦。
她抬手触了触唇瓣,很快便松开手。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沈扶雪的脸有些热。
沈扶雪摇了摇头,把这个梦从脑海中赶出去。
她在床榻上翻了个身,企图重新酝酿出睡意,只可惜这回半丝睡意都没有,沈扶雪一直睁眼熬到了天亮。
今天起的有些早,沈扶雪精力有些不济,打算上午再补一觉。
正在准备补觉的时候,丫鬟通传说姜令仪来了,现下在正屋里等她呢。
沈扶雪收拾了下,便去了正屋。
沈扶雪到的时候,姜令仪正和纪氏聊天,两人眉开眼笑的,也不知说什么,聊的这么开心。
沈扶雪失笑,姜令仪惯是能说会道,最讨长辈喜欢,纪氏一向就很喜欢姜令仪。
姜令仪回过头看见沈扶雪,开心地道“浓浓,你来了,这几天没见你,我都想你了。”
姜令仪这几天被她娘拘在府里学规矩才没过来,今儿一得了空,便想着过来找沈扶雪玩儿。
只不过瞧着沈扶雪憔悴的模样,姜令仪不由道“浓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吗”
沈扶雪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若是放到旁人身上,或许不大明显。
但沈扶雪皮肤极白,这点儿淡青就很明显了。
纪氏也跟着担心“浓浓,你怎么了”
今天早晨纪氏没和沈扶雪一起用膳,还是这会儿才注意到沈扶雪眼底的淡青。
沈扶雪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没睡好。”
姜令仪原本想找沈扶雪出去逛街的,现在瞧着沈扶雪这模样,也改了主意“浓浓,要不今天咱俩去我家的温泉庄子泡一泡吧,很舒服的。”
纪氏正担心着呢,闻言道“浓浓,你去泡泡温泉也好,对身子有好处。”
这几天纪氏就觉得沈扶雪怪怪的。
往日沈扶雪都求着她答应出门,这几天却一次也没张罗着说要出门。
纪氏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了,难免跟着担心,这回让沈扶雪出去泡泡温泉也好,可以出去散散心。
沈扶雪想,此番是去泡温泉,应当不会碰到陆时寒。
而且纪氏和姜令仪都这么说了,沈扶雪便点了点头“也好。”
别院。
陆时寒也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境里,依稀是新房的模样。
房间四面全部挂上了红绸,案几上一对龙凤红烛燃的正旺,流下滴滴答答的烛泪。
桌上还摆着喜糖和合卺酒。
陆时寒俯身,才发现他穿着一袭红袍,是新郎官的衣裳。
梦境中的他缓步上前,走到床榻前才停下,床榻上坐着个身着喜服的小娘子。
他用喜秤掀开了盖头,露出了一张娇艳无双的脸。
沈扶雪含羞带怯,纤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唤他“夫君。”
他坐到沈扶雪身侧,床榻上铺满了红枣、桂圆和莲子。
这是喜婆撒帐时洒的喜果,祝祷两位新人早生贵子。
陆时寒帮沈扶雪把头上戴的发冠取下。
似是见屋里没有外人了,小娘子才露出了娇气的一面“今天戴的这个发冠好重,压得我额头都出红印儿了。”
小娘子说着还凑近陆时寒给他看。
陆时寒笑道“好,下次不戴这么重的发冠了。”
小娘子很生气“下次,你还敢有下次”
像是露了爪的小猫,只是看着厉害,实则没有任何危险性,小娘子气呼呼地道“你要是对不住我,我就藏起来不理你,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他帮小娘子轻揉额上的红印“方才是我说错话了,以后都听娘子的。”
小娘子面上露了丝笑意,像是很满意他的回答。
梦至此处,画面逐渐变淡,直至变成一片虚无。
陆时寒从梦境中醒转。
天光大亮。
陆时寒的脑海中全是昨夜的梦,还有新娘模样的沈扶雪。
一次一次的梦境都在告诉他,真的有所谓的前世。
而她,是他的妻。
陆时寒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时,已是无比的坚定。
沈扶雪前世是他的妻,今生亦会如此。
程周一直候在外面。
按照以往的时辰,自家大人早该去大理寺办公了,怎么今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半晌,程周听到陆时寒唤他,程周连忙进屋“大人。”
陆时寒靠在椅子上“那边儿可有什么消息”
程周瞬间就精神了“回大人,沈姑娘今天终于出门了,她随着姜家姑娘一道去了京郊的温泉庄子。”
陆时寒点头“嗯。”
日光透过窗柩照在他的半侧脸上,让人窥不透他的神情。
陆时寒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小兔子受了惊以后必然会躲回去,待她以为安全后,才会试探着再次走出来。
而猎人,便要等好这个时机,决不能错过。
现在,这个时机来了。
温泉庄子。
沈扶雪和姜令仪换上了轻薄的衣裙,泡在温泉里,水温舒适和缓,舒服极了。
两人都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沈扶雪又抬手把发簪簪紧些,免得等会儿头发掉下来沾了水。
动作间,沈扶雪丰盈的胸线随着水波荡漾。
一圈圈绕开涟漪。
姜令仪虽是女子,也看呆了。
也不知道自家好友是怎么长的,明明身量纤细极了,偏生胸还这么大。
当真是腰细腿长,姜令仪羡慕的不得了。
沈扶雪簪好头发,就见姜令仪长吁短叹的,“怎么了,令仪”
姜令仪摇头“没事,我这是胡思乱想呢。”
她是觉得,这世上就不会有不喜欢沈扶雪的男人,毕竟连她一个女子都这么喜欢沈扶雪。
姜令仪说着忽然想起了端午那日的事,她知道的并不具体,只知道陆时寒又救了沈扶雪一次。
当时把姜令仪也给吓坏了,事后她连连感慨,幸好陆时寒把赵询给抓住了,要不然这赵询不知还要祸害多少人呢。
这可当真是恶有恶报。
姜令仪不由感叹道“浓浓,你和我四叔还挺有缘的,我四叔竟又救了你一回。”
姜令仪是个心大的,压根儿没发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儿,她反倒觉得两人挺有缘的。
姜令仪莫名想起她娘亲提过的一件事,说是她姑祖母特别忧心她四叔的婚事,一直惦记着给她四叔寻个名门贵女做妻子,只可惜一直没能成。
陆时寒的婚事几乎成了她姑祖母的一块心病了。
姜令仪莫名将沈扶雪和陆时寒二人想到了一处,毕竟俩人这么有缘。
她四叔整日冷冰冰的,平素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冷清至极。
她好友则娇气至极,连睡个床榻都要铺好几层被褥,时不时还会晕倒咳血。
这俩人在一块,只怕都说不到一处去。
这委实是太不搭了
姜令仪连忙摇了摇头,把这幅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
她是怎么想的,竟然将这不搭界的两人想到了一处去
于是,沈扶雪就见姜令仪又是惊恐的摇头,又是一脸庆幸,像是戏台上唱戏的旦角似的。
不对,戏台上的旦角表情都没她丰富。
沈扶雪不由道“令仪,你怎么了”
姜令仪蔫蔫地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个很”姜令仪说着说着不知该怎么描述,“很不和谐的画面。”
看姜令仪也说不清楚,沈扶雪也便不问了。
一时无话,两人专心泡温泉。
沈扶雪今天起的早,这会儿又这么舒适,竟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姜令仪睁开眼才发现沈扶雪睡着了。
姜令仪小心翼翼地起来,她打算出去找些吃的,换好衣裳后,姜令仪特意吩咐丫鬟都走远点儿,别吵到沈扶雪。
又过了些时辰,沈扶雪才醒来。
沈扶雪睁开眼,便见热气氤氲的汤泉,身侧的姜令仪则没了踪影。
两人打小一起长大,彼此最是熟悉。
沈扶雪一猜便知道姜令仪是出去找吃的了,正好她也泡了许久了,泡够了。
沈扶雪也起了身,离开汤泉。
汤泉附近没有丫鬟,只有枝叶被风吹过的簌簌声,安静极了。
沈扶雪浑身湿漉漉的,她进了一旁的房间换衣裳。
衣裳是一早就备好的,沈扶雪擦净身子后换上。
沈扶雪又把发上的簪子取下,一头乌发落下。
簪子一直未曾落下,但她后来睡着了,头发还是不可避免落下了些许,沾了些水。
沈扶雪用帕子擦了擦头发,将头发擦的半干才出去。
沈扶雪沿路往前走,打算去找姜令仪,正好她也有些饿了。
可还没走几步,她看到了陆时寒。
陆时寒一身月白色衣袍,立在沿路的花丛边,淡金的日光洒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月朗风清,清贵至极。
沈扶雪懵了。
她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陆时寒,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场间一片寂静,只有枝叶的簌簌声。
沈扶雪下意识张口道“陆大人”
沈扶雪忽然想起来,这间温泉庄子是姜令仪哥哥姜时青名下的。
姜时青和陆时寒关系又那么好,时常在一起,当然可能会来此处。
沈扶雪咬唇,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沈扶雪随口扯了个理由,“对了,陆大人,令仪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我得赶紧出去找她去,就先不同你说话了。”
说罢,沈扶雪便绕过陆时寒,打算从他身侧过去。
沈扶雪急的有些慌不择路,她泡了这么久汤泉,身子软绵无力,脚上又穿的是木屐,一时不慎,竟踩到了草丛里的石子。
脚踝一扭,沈扶雪差点儿没跌出去。
好在陆时寒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臂,才稳住了她的身子。
只不过饶是如此,沈扶雪的木屐还是没穿稳,脱落了出去。
她的一双脚踩到了草丛上。
草丛倒不脏乱,只是难免有些痒,草叶上也有些露水,沈扶雪的脚有些湿。
沈扶雪咬唇,她只是想离开这儿,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又在陆时寒面前出糗了
陆时寒低声开口“坐下。”
沈扶雪已经习惯于听陆时寒的话,正好她身后有块平整的石头,闻言便乖乖地坐在石头上。
待坐下后,沈扶雪才觉出不对。
可已经来不及了,陆时寒已经握住了她的脚踝。
沈扶雪颤声道“陆大人”
陆时寒取过沈扶雪的手帕“我帮你擦。”
沈扶雪的脚细白娇嫩,指甲粉粉的,像是盛放的花骨朵,脚踝处玲珑纤细,漂亮又可爱。
还没他的手掌大。
陆时寒垂眸想道。
沈扶雪挣了一下“陆大人,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
只淡淡地一句,沈扶雪便不敢动了,乖顺的很。
陆时寒俯身,用手帕轻擦沈扶雪的脚。
男人眸底的神色黑沉一片,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阴郁。
但寸寸擦拭的动作,却轻柔到了极致,与他的眼神全然不符。
沈扶雪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绯色。
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这样太亲密了。
陆时寒很快擦净,然后握住沈扶雪的另一只玉足。
沈扶雪面颊上的绯色逐渐变成桃花色。
不知过了多久,陆时寒终于擦完了,但他却没有松开,而是握住了沈扶雪的脚踝。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脚踝。
由于常年练武,陆时寒的指腹处是淡淡的薄茧,摩挲在脚踝上,是说不出的痒。
沈扶雪咬紧了唇瓣。
陆时寒却忽然开口“那天的事我并非无意。”
陆时寒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在说很寻常的一件小事,但落在沈扶雪心尖,却如一道惊雷。
好半晌,沈扶雪才找回自己的神思。
并非无意
也就是说,他是有意的
但凡做了决定后,陆时寒便不会再后悔,也不会犹豫,更不会回头看。
所以,他也不会退缩,而是扯破了这层窗户纸。
沈扶雪前世便是他的妻子,今生,他不过是把这件事提前了些时间而已。
并无什么差别。
陆时寒握着她的脚踝“沈扶雪,你明白吗”
沈扶雪心头一跳,这是陆时寒第一次这般唤她,她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陆时寒定定地望着沈扶雪,等着她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