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周连忙下楼,安排人套马车,马车一套好便上楼请陆时寒下来。
陆时寒刚出书画铺子,想要上马车,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陆大人吗”
来人穿着一身金线绣底的衣袍,面容俊朗,不是三皇子齐王是谁。
齐王笑道“不想今儿竟遇上了陆大人,正好本王要去留芳阁用膳,不知陆大人可有空随本王一道去”
齐王王爷之尊,自然不会对普通大臣如此,不过陆时寒却不一般。
能力出众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陆时寒得圣心,这也是最难的一点。
建宁帝登基二十余载,心思难测,就是对寻常的皇子都不放心,更别说那些大臣了,不过陆时寒却是一个例外。
建宁帝极信任陆时寒,甚至可以说是宠信,这份信重朝中无人能及。
尤其现在太子未立,对于陆时寒这样的重臣,几位皇子里但凡想得到帝位的,自然都想拉拢陆时寒,得到陆时寒的支持。
齐王很惊喜,平素陆时寒一向忙于公务,十回里有八回都请不到陆时寒,今儿意外碰到了陆时寒,齐王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从前陆时寒都用各种由头推了,不过这次是偶遇,更何况齐王以王爷之尊,却如此客气,他也不好驳了齐王的面子。
“那就劳烦王爷带路了,”陆时寒道。
齐王笑道“好。”
留芳阁是京里有名的风月之地。
不仅菜色珍奇,美人也多,而且留芳阁的姑娘都是雅妓,只陪酒唱曲儿,从不留夜。
不过越是如此,留芳阁的名头越响,寻常人想见都不能,一般都只招待达官显贵,可见一斑。
齐王一进留芳阁,管事娘子便笑容满面,显见是知道齐王身份的“爷来了,快请进,玉娘一直等着爷呢。”
齐王和陆时寒分别坐下,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屏风前几个姑娘也弹起了琵琶。
琵琶声中,玉娘姗姗来迟。
玉娘不愧是留芳阁有名的姑娘,身上只着了一件水红色的轻薄纱裙,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再配上那张艳若芙蕖的脸,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容色。
齐王一见玉娘就道“玉娘,这位是陆大人,你且好好陪着陆大人。”
玉娘知道齐王的身份,再看着齐王的态度,便知道陆时寒身份不凡。
玉娘不由红了脸,软着嗓子道“是。”
外人都说留芳阁的姑娘都是淸倌儿,但若是碰上真正的显贵,自然也免不了陪夜,更何况陆时寒生的这样清贵俊美,玉娘自然是满心愿意的。
纤柔的琵琶声中,齐王同陆时寒聊了起来。
齐王想起了他的那些兄弟。
当今圣上成年的皇子一共有五位,大皇子早年失踪,一直没寻到,二皇子是先皇后的儿子,早年前不小心摔断了腿,好了以后腿脚便有些瘸,自然无缘皇位。
剩下的便是三、四、五皇子,其中五皇子母家不得力,主要就是他与四皇子晋王相争,他自然想先晋王一步拉拢到陆时寒。
不过想拉拢到陆时寒,何其之难。
权势名利陆时寒都不缺,也就女色上能做做文章。
虽说京里一直传言陆时寒不近女色,不过这却是齐王唯一能试探的地方了。
玉娘上前洗净手,然后仔细剥了一颗葡萄,递到了陆时寒唇边“大人,这是阁里新得的葡萄,您尝尝味道如何”
这时节不是葡萄成熟的季节,可以想见这盘葡萄有多难得。
细白的手指捏着圆滚滚的透着汁水的葡萄,再配上这样的美人,只怕寻常人早都忍不住了。
陆时寒的眉头却轻轻蹙了一下,闪过一丝厌烦“不必,我近日肠胃有些不舒服。”
这是明晃晃的拒绝。
玉娘一愣,她从来都是被人捧着的,何尝碰过这样的事,不免有些不敢相信。
这时,齐王却连声道“陆大人怎么不早说,快,来人把酒拿下去,换一些清淡的茶来,”他说完看了玉娘一眼。
就连玉娘这样的美人,陆时寒都不曾动心,确是个难啃的骨头。
玉娘心头不免升起了挫败感,她失落地后退了一步,自己吃了那颗葡萄。
琵琶声重起,屋内又热闹起来。
和齐王用完膳以后,天已经黑了,陆时寒索性直接回了别院。
长夜漫漫,陆时寒不可避免的又做了梦。
梦境里依稀是留芳阁的模样,他照旧坐在小几前喝酒,身侧的美人剥了颗葡萄要喂给他。
一切都和下午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只除了身侧的美人换了个人。
沈扶雪细白的手指捏着葡萄,嗓音甜糯“陆大人,你尝尝味道如何”
梦里的他如同被蛊惑了一般,缓缓低下头,不仅吃下了那颗葡萄,还含住了沈扶雪的指尖。
一夜梦醒,陆时寒想起了昨夜的梦,抿紧了唇瓣。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个梦和以往的梦不同,这是他自己梦到的
那怪异的绮念如同腐骨生花,丝丝缕缕缠入他的心尖。
陆时寒皱紧眉头,神色郁郁。
大理寺的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他们大人这几天好似有些不开心,这种时候哪有人敢偷懒,于是整个大理寺的人都低头做事,生怕惹恼了陆时寒。
大理寺莫名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气氛当中,连鸟雀都好似叫的少了些,清净地吓人。
程周也一直小心翼翼的,直到收到了属下的消息,他才进了内室。
程周呈上卷宗“大人,这是您前些日子吩咐的事。”
陆时寒抬眼,打开卷宗,就看到了陆显这一段时日的行踪,其中就包括前天陆显刚一回京,就偷偷跑去见沈扶月的事。
卷宗上记载的清清楚楚,连时间地点都有,甚至还有陆显和沈扶月说的话。
程周低眉敛目,不敢说话。
这差事是他们大人从皇觉寺回来之后交代他做的,他们大人吩咐他调查陆显的踪迹,没成想竟叫他打探到了这事。
程周心中种种念头闪过,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陆时寒的修长的指骨轻轻敲在书案上。
他倒是没想到,他这个侄儿竟敢做出这事来
真是有意思
外面的风吹过卷帘,杆头轻轻碰撞,发出窸窣的声响。
陆时寒目光定定地望着卷帘。
不管怎么样,沈扶雪和陆显的这桩婚事,是时候该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