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虎贲军苛责的军规,要说怨气,真是人人都存了一肚子。尤其地盘与窦家接壤后,两边来往更为密切。不说旁的,就后勤一处。窦家的驻于石竹的人员,何等畅快潇洒,而他们呢?动辄得咎。唱歌看戏,岂能有吃酒赌钱畅快?但郑杨辉加入颇久,当年盐井土墙上的头颅造成的畏惧依旧刻在骨子里,犹豫良久,对着潘志文一抱拳,表示要离开。
潘志文紧了紧拳头,面上并不露出来,只做了个请的手势。郑杨辉转身就往外走。第三四司也是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潘志文。作为军官,他们深知自家在山地是何等战力。打下一个郡,就可为所欲为,诱惑实在太大。如此一来,郑杨辉显的尤其的不识时务。三个把总碰头,康盛便道:“他果真跑了,二司立刻要乱,不若……”说着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更好吓住战兵!你们觉得如何?”
都到这一步了,也不差多杀个把人!众人都说好。郑杨辉才走出营地不久,忽然背后一阵剧痛,就失去了知觉。康盛等人一面杀人,一面连夜游说百总旗总们。愿意跟他们的不消说,不听话的当即格杀,把摇摆不定的吓的噤若寒蝉。
石竹营里,到底有许多只知潘志文,不知管平波的战兵。潘志文积威甚重,又有三个把总七八个百总的帮助,竟是短短一夜就稳住了局面。天光微亮,惊魂一夜的石竹营战兵急急的收拾行李,继续向前。他们夜里耽误了时间,早上前脚走,元宵等人后脚就抵达了扎营之地。
看着满地残骸,众人都震惊了!元宵眼前一黑,她的脑袋好似被塞了一团乱麻,怎生都无法转动。她想质问潘志文,那一对禽兽不如的父母,对你就真的这般重要?你就真的铁了心要背叛养育多年的恩师!?
看着战友的尸体,元宵忍不住哽咽出声。我们都是被扫地出门的孩子;都是无法承受训练时,为了省一份口粮,被父母无情拒绝的孩子。你和杨欣,被父母伤害的还不够么?难道一个孝字,就让你能下手屠杀朝夕相对的战友么?死在这里的哪一个人,不比你那管生不管养的父母重要一百倍?潘志文,你疯了么!?
刘德兴也是心中发颤:“潘游击,竟做到了这一步!”一股怒意直冲脑门,他忍不住暗骂:潘志文你个王八蛋!虎贲军教导你的手段,不是为了杀战友的!
旗总李双文好半晌才从浓郁的血腥味中回过神来,嘴唇抖了抖,方道:“我们如今怎么办?继续追么?”
刘德兴被拉回神思,冷静的道:“石竹营暂时没人,我们不追,待他们逃出生天,再要剿灭代价太大。损失几百人并杨欣带走的粮草不值什么,我们不至于亏不起。然虎贲军的威名便难保了。”
贺阳云道:“不至于吧?”
刘德兴正色道:“很至于。梁州营亦不稳当,有一便有二,不阻了他们,梁州营也学起来,我们便丢了半臂江山。石竹,是我们的盐井所在!绝不能丢!”
李双文道:“我们这点子人,怕是拦不下他们。”
刘德兴想了想,道:“冬日里山里没吃的。他们依仗的都是营中带出的粮草。我们只消烧了他们的粮草,他们便不攻自破了!”
李双文眯了眯眼:“走投无路下,他们会不会袭击村落?那对我们虎贲军的名声是致命的打击。”
刘德兴自是知道潘志文容易骗开邬堡的门,牺牲一两个村子,恐难避免。遂道:“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烧粮草,一路去通知左近的村落,如何?”
李双文:“……”统共就四个小队加元宵的亲卫,是能分兵的么?
无法决断,只好都看向职位最高的元宵。
元宵深吸一口气,道:“分兵吧!叫他夺了险峻的邬堡扎下根,又不知要多少人命去填这个坑。”
有人做主,李双文只得分出一个小队,命他们沿途通知各村落防备潘志文,并尽可能组织民兵过来与他们汇合。分派完毕,众人也歇的差不多了,接着追击。
天光大亮,沿途埋伏的夜不收看清了土路上的人,慌忙奔向潘志文处,气喘吁吁的道:“报告游击,是元处长亲自带人来了!”
元宵居然胆敢亲自来!潘志文的心登时漏跳了一拍!摇摆不定的战兵只是暂时被恐吓住,见了元宵,极有可能临阵倒戈!叛逃之人的士气,不可能比得上迫切想洗白自己的人。如若那些人掉头反杀……潘志文打了个寒颤,不敢去想后果。手指再次攥紧,心脏砰砰乱跳,他……要派人……去杀了元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