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池镇。
赵家的大宅之中,一声声拳打沙包的声音传来,赵进一身劲装,一双拳头密集雨点般的落在沙包上,而身旁则是一位双手负于身后的中年男子,一身流淌着雄浑拳意,眉宇之间带着淡然傲气,淡淡道“拳头要重,每一拳都应毕尽全力,一位武者如果连出拳都不敢全力、生怕伤了自己,你还怎么步步登高”
“是,师父”
赵进的拳劲更加雄浑。
一旁,赵进的父亲眉头紧锁,道“仙师,我家进儿真能登堂入室,成为一境武夫”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怎么了赵泰,你既然请我过来教授你儿子拳法,却又不相信我的拳法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大可以另寻高明”
赵泰急忙抱拳告罪,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家进儿在武道上颇为驽钝,这都十六岁了依旧没有踏入武夫境界,我有点担心。”
“杞人忧天”
中年男子一声嗤笑“你的儿子驽钝,我的拳法可不驽钝,只要他勤加练拳,别说是一境武夫,在短时间内破境成为二境武夫又如何不过,你要准备好一批上等的伤药,否则他的筋骨练坏了,以后留下暗伤与后遗症恐怕会影响一生的武道修行。”
“是,遵命”
不远处,赵进一拳比一拳威猛,这套猛虎拳势若奔雷,而他在轰出拳头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林昭一拳打败的画面,于是出拳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终于在大汗淋漓中一声轻响,少年的心中豁然开朗,气海不断开阔。
破境了,一境武夫
“爹”
赵进大喜过望,转身看向父亲“我我是一境武夫了师父,我是一境武夫了”
“嗯。”
中年男子笑着颔首“不过是第一步罢了,值得你如此欢喜吗立刻去泡药澡,将体内杂质清除掉,一个时辰后继续练拳,你要你在十天内破境成为活血境武夫。”
“是,师父”
赵进狂喜不已,走向浴房的路上,双拳紧握,嘴角轻扬“林昭,老子不宰了你就不叫赵进,等着瞧吧”
三天后。
林昭从烽燧返回天池岭,在军营缴令之后,获得一个月的休假时间,天池军的预备役一向如此,任由少年们自我修行,军队不会横加干预。
当林昭返回祖屋的时候,晾晒在外面的鹿肉干已经差不多全晒干了,所幸这几天没有下雨,尽数搬回屋子里储存好,之后提着鱼竿与鱼篓,一路飞奔向了白鱼溪,果然,三天没有回来,v字形陷阱内收获了十多条鱼,其中大鱼就有三条,足够晒出不少鱼干,甚至可以拿去酒店里卖了换点钱。
但最近林昭勤奋练拳,体力消耗极大,食物的消耗也大,就如楚怀昔说的一样,一位武夫想要步步登高,必须吃肉,光吃素的可不行,吃素根本不了练拳那么大的体能,所以这些鱼最好还是处理成鱼干,以后慢慢吃就是了。
他心里盘算着,坐在石桥上开始继续钓鱼。
直到傍晚的时候,学堂放学了,提着木剑乱舞的张柳诚来了,也不急着回家,就蹲在林昭的一旁,看他钓鱼。
“林昭。”
张柳诚口无遮拦,问“穷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林昭想了想,说“吃了上顿没下顿,更惨的是,连上顿都没得吃,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的时候,恨不得能啃地上的泥巴。”
“那确实挺惨的”
张柳诚道“你最穷的时候,穷到什么地步”
“没什么不能吃的”
林昭抿抿嘴,道“我六岁的时候,家里已经断顿了,那时候饿得受不了,就在后山的田埂上偷挖别人家的冬薯吃,那东西不能生吃太多的,我那天因为太饿,吃了太多,冬薯中毒了,我现在还记得娘亲哭的声音”
张柳诚一愣,喃喃道“你想她吗”
“想啊”
林昭看着水面,想起自己吃冬薯中毒之后,娘亲抱着自己哭得撕心裂肺的画面,顿时眼圈一红,道“如果不是我,娘亲不会吃那么多的苦的。”
张柳诚似懂非懂,道“但是如果没有你,她也不会看到什么希望,会更苦的。”
林昭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说“你还不滚回家做先生留下的课业去找揍呢”
“哎呀”
张柳诚一拍大腿,恼恨不已,道“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小爷现在就很不如意,世上为什么会有课业这种东西呢”
林昭瞥了这个小兔崽子一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想自己,娘亲去世之后就再也不去学塾了,如今虽然已经认识不少字,但终究算不上是一个读书人。
张柳诚一走,林昭马上收了鱼竿、鱼篓,提着自己的鱼获回家了,晚上日暮低垂、天地吐纳,吃饱喝足之后是练拳的最佳时期,于是匆匆往回赶。
但走过学塾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朝着学塾里看了一眼。
林昭知道,自己不完全是那个小林昭,但记忆都已经融合了,自己对少年小时候的所有经历都完全感同身受,并且自己也是七岁时失去了父母,何等相似,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就是小林昭,小林昭就是自己。
再看一眼学塾后,林昭心头苦涩。
六岁那年,爹爹走了一年多,娘亲重病,家里的日子过得越发的紧巴,学塾先生吩咐每个学生都要写抄书笔记,家里没钱,娘亲用白纸裁剪、针线装订了一个本子,林昭也写得十分用心,第二天带去交课业的时候,书塾先生却将林昭的本子直接扔掉了,说了一句“你这是什么玩意,就不能买一本像样点的笔札”
那一天,林昭哭得无比的伤心。
也就在那一天,书肆老板,那位一身书生气的中年读书人第一次急了,傍晚的时候站在书塾前破口大骂,诸如“蝇营狗苟皆可为师耶”、“有辱斯文,鼠辈也”之类的,骂得可难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