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了城, 一路到了李府。
将将回到素心居,便听绿荷说了府中的事情。说是大姑娘今天和二姑娘四姑娘一起出门逛街,要买些料子裁制夏裳。不想四姑娘摔了腿,早早回来了。
大夫已经看过,并无大碍,不过是葳到了, 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好。
李锦素一听,暗道不好。
来不及梳洗换衣, 带着墨语便去了锦瑟的院子。
含霜端着喝完汤药的碗出来,眼眶红红的。一见她们, 连忙将人请了进去。李锦素低低地问怎么回事, 含霜紧咬着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李锦素一看, 就知事情不简单。快走几步, 自己掀了帘子。扑鼻而来一股药味, 应是什么膏药之类的气味, 有些冲鼻。
李锦瑟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头发散着, 脸色有些苍白。
“三姐姐, 你回来了”
“怎么回事”
李锦素坐在床边, 关切地问。
李锦瑟苦笑一声,“三姐姐,是我大意了, 差点着了别人的道。”
“是李锦笙干的”
不用说,李锦素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李锦笙。作为心心念念想抢女主机缘的重生女,在李锦笙的眼中,锦瑟就是头号大敌。
李锦瑟想了想,缓缓点头,“除了她,我也想不出还有谁。”
接着她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是李锦笙不知怎么心血来潮,要带她和段雯秀去逛街,说是买料子。李锦笙看中一件时下最兴的裙子,可那裙子腰太细,除了锦瑟估计谁也穿不下。
李锦笙便让锦瑟去试衣,看看是否上身依旧好看,以便她们买面料回去裁制,锦瑟自是听从的。为了避嫌,女子的试衣室都在楼上。不想一进内间,就隐约觉得里面有人。
她吓得低喝一声,就见一男子窜了出来,堵在门口。
那般情形,她若是喊叫,男子要是强行使坏,那她的名节也就没了。那男子步步紧逼,一身的酒气。情急之下,她只得从窗户那跳了下去。原本想着应是无大事的,不想跳下来的时候把脚给葳了。
李锦素听明白了,庆幸锦瑟机灵果断。古代的楼层不高,跳下去一般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李锦笙的算盘打得好,若是事成了,锦瑟除了嫁给他别无他法。
若是事不成,一个酒后无状,这事多半也就遮掩过去了。女子的名节最重要,这样的丑事自是要捂着,所以锦瑟只能吃个哑巴亏。
“那个男子,可是认得的”
锦瑟点头,“我瞧着好像是安姨娘的侄子。”
李锦素冷冷一笑,“这是明的不成,要来暗的。安家果然是没有死心的,此中内情你可有告诉父亲”
“没有,待旁人听到我的呼救声后,那人早已跑没了影。我只说是自己不小心,从楼上跌了下来。”
成衣铺子定是巴不得她息事宁人,虽然明知一个人怎么好好的会从窗户跌下去。不过他们当然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了她的说法。
再说,她实在是不知怎么开口,父亲不会信她的。
李锦素垂着眸,一计不成,李锦笙是不会死心的。
“这事我觉得应该告诉父亲。”
李锦瑟嘴角泛起苦意,“怎么告诉他他不可能相信大姐姐会害我。我自小不得宠,他都不记得有我这个女儿。我去告大姐姐的状,成不了的。”
“我也知成不了,可是你不觉得气愤吗我们都是李家的姑娘,为什么害我们的偏偏是骨肉至亲父亲御前当差,自诩清贵之家。我真想撕开这一切,让他瞧瞧他以为的家宅和美是多么的可笑。”
李锦瑟哪里不知她的心情,父亲原是寒门子,便是中了探花也改变了出身。若不是母亲以侯府嫡女之身下嫁,这样的探花郎最后还不是泯然众人间。
后来母亲死了,父亲再娶。
这些年,三姐姐被新母亲哄弄,母亲的嫁妆也被祖母捏在手里。现在三姐姐醒悟过来,恐怕最难过的就是三姐姐了。
她倒罢了,一个庶女,父亲向来不在意,受些委屈也是应当的。
可是三姐姐…是父亲唯一的嫡女啊。
“三姐姐…谁让我们生在这样的人家。孝义大过天,我们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我知道改变不了,我就是想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后院是多么的不堪,免得他还以为自己娇妻美妾儿女和睦。”
李锦素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哪里来的气,一想到李复儒春风得意的样子,她就恶心。一个男人,连亲生女儿都护不住,还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简直是可笑至极。
真想扒开李府的皮,让他好好看一看,他以为的春风得意是多么的龌龊不堪,他眼中的美妾爱女是如何的心思阴暗。
她更想让世人知道,他是何等的虚伪,根本配不是侯府嫡女的一片真情。
“你好好休息,我去找父亲。”
“三姐姐。”李锦瑟拉着她的袖子,“此事因我而起,我和你一起去。”
“你腿脚不便,歇着吧,我一人去就可。”
李锦瑟摇头,“原是因我而起,我怎么能让姐姐一人去面对父亲的雷霆之怒。三姐姐,我早在心里想好了,无论发生何事,这个家里只有你是我的亲人。”
李锦素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好,我们一起去。”
李锦瑟葳了脚,只能一只腿使力。李锦素扶着她,敲响了李复儒书房的门。李复儒看到姐妹俩,吃了一惊。
“四娘腿伤了,为何还到处乱跑”
“父亲,女儿正是要来说此事的。”
李复儒狐疑地看着她们,“大夫不是看过了吗”
“大夫是看过了,可是父亲知道四妹妹为什么会葳脚那成衣铺子的女换衣间在二楼,四妹妹又不是魔障了,怎么会从窗户摔下去”
一连几问,李复儒脸色不好看起来。这个三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天底下哪个当女儿的,敢这样质问自己的父亲。
莫不是以为当了乡君,在自己这个父亲面前也摆起了架子
李锦素一看他脸变,就知道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挑衅。心下冷笑,这样的男人,把自己的脸面看得重,连亲生骨肉的死活都不顾。
“父亲定是不知的,想来大姐也没有和父亲说。”
眼看李复儒就要发怒,李锦瑟接过话,低低的声音把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末了,道:“父亲,女儿左思右想,觉得有些不对。安家公子怎么会恰巧出现在那里,还偏偏就撞上了女儿,委实奇怪的紧。”
李复儒皱起眉头,他不傻。能中探花的人,又为官多年,哪里想不到其中的内情。只是大娘一向知礼,不可能故意害自己的妹妹。
“你可是看岔了那人当真是安家哥儿”
“父亲,女儿看得真真的。而且安公子虽是一身的酒气,却也是认出了女儿,一口一个表妹,叫得清楚。”
李复儒眉头皱得更紧,像是在想什么。
李锦素道:“父亲,先不说安公子意欲何为,他这声表妹却是叫错了的。是谁给他的脸面可以和我们李府攀亲的,他一个姨娘的侄子,也敢称我李家姑娘为表妹而且他出现在女子更衣间,分明就是早有蓄谋,又是谁告诉她今日四妹妹会去试衣”
“三娘,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复儒的声音极冷,冷冷地看着李锦素。
李锦素既然想挑明一切,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不惧怕他,反而迎视着他,“父亲才学渊博,为官严明。女儿想着,您心里定是已经有了定断。女儿只是难过,替四妹妹难过。她不争不抢,从不给别人添麻烦,为什么还有人容不下她”</p>
“那害她的人可知,一旦安公子计谋得逞,四妹妹就要委屈嫁过去。他们是想作践谁看似作践了四妹妹,何尝不是看轻父亲您。您堂堂御史,天子门生,您的亲生女儿竟然嫁给一个姨娘家的白身侄子。此事若是成了,您就是封都的笑谈,满朝文武皆会嘲笑您自甘下贱,与妾室的娘家结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