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绥边说着目光边落到了宁瑶瑶侧脸一缕碎发上,定定看着,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握,一时觉得喉咙微痒。
只觉得眼前女孩儿一身素白,六月盛夏,她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仅仅只在领口处露出一截葱白玉瓷般的玉颈,寻常小姐丫鬟裙子一件比一件穿得艳丽,她却淡衣素服,然而如此清淡寡淡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远远的看过去时,只衬托得整个人宛若花中仙似的,如同那莲花池中的一抹莲花仙子,人比花更娇。
此时清风微微拂动,细碎的发一缕在她挺巧的鼻尖来回拂动,便也觉得如同一柄小扇子,在他的心间来回扫动般。
顾长绥忽而纳奈不住有一股冲动,他想要上前一步,抬起长臂,然后替她将那缕肆意拂动的乱发给一把轻轻的捋到耳后。
然而,一切所想不过只能在脑海中闪过罢了。
晃神半刻后,顾长绥终于于微怔中缓过神来,只低低咳嗽两声,清理了一下嗓喉,再一抬眼看去时,他忽而忍不住低低开口道“舅母日前来了几遭,我原只不过以为是来探病,事后才知竟是与老夫人商议着商议着”
顾长绥冷不丁贸然开口着,说到一半,似有些,似有些,横竖只轻抿起了唇角。
虽一贯沉稳,于此事上,到底露了一少年的怯意和涩意。
宁瑶瑶起先听到他说话,没有头,也没有尾,便凝神听着,听着听着便见那话说到一半忽而中断了,宁瑶瑶双目微微一闪,忍不住下意识睁眼朝着身侧探去,不想,这一抬眼,目光便不期然的落入了一双深邃又炙热的眼眸里。
那双眼眸此刻正不错眼的,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眼里仿佛蕴藏着前所未有的专著,认真,和蕴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宁瑶瑶一愣,而后,脑子忽而微微一炸,适才后知后觉的从“舅母”“探病”“商议”几个词语的串连中窥探出一丝意味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在提及何事。
男女之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宁瑶瑶虽读百书,却常年身居内宅,还是头一回与人面对面提及此事,当即脸微微一热。
只觉得目光连连躲避,一抹羞涩和无措悄然染上心头,正欲匆匆收回目光,却见那书生忽而一鼓作气,迎头而上道“后知此事后,我已在老夫人身故病榻下,向老太太许诺,我会我愿照顾你终身,若宁家不曾派人来接,我自会回乡禀明长辈,派书来求。”
顾长绥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宁瑶瑶,末了,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攥紧了几分,神色凝重又认真道“你你往后莫要忧心。”
他的话里话外带着一丝抚慰。
宁瑶瑶听了再次一愣,起先还有些羞涩慌乱和无措,而他最后一句话落下后,宁瑶瑶才陡然反应过来,原是京城久无来信,府中各类流言四起,纷纷议论着宁瑶瑶此番怕是要彻底被宁家所弃。
顾长绥此话,分明是给了她一丝安抚,和一个承诺,一个归宿。
宁瑶瑶一时愣愣的呆杵在了原地。
只觉一股陌生的情绪忽而涌上了心头。
她如今快要十五岁了,来年年一过便要及笄,活了十五个年头,前五年在京城侯府险遭重疾,唯恐养不活了,后遭送走,一送便是十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十五年来,这小小半生,除了阿嬷外,还是有一回遇到有人替她作想。
这样的感觉,那样的陌生,又那样的熟悉。
宁瑶瑶一时杵在原地,久久没有回应。
对面一贯沉稳持重的顾长绥嘴角重重抿起,一贯淡然清雅的脸上难得在此刻染上半分局促和紧张。
正握紧了拳头,想要上前“逼问”一个回应,这时,忽而听得身后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嚣嬉笑之声,便见身侧女孩儿陡然缓过了神来,只飞快看了他两眼,方轻轻咬唇道“我我们日后再说。”
说着,只连连朝着他身后探去,道“咱咱们且先进去罢。”
话一落,一贯冷静淡然的她忽而很快低下了头,藏住了脸,越他而去。
路过他跟前时,顾长绥仿佛看到她侧脸一片晕红,脸旁的一贯玉白似的小耳,此刻已染红一片。
那抹颜色落入顾长绥眼里,染红了他双眸。
顾长绥亦一时呆杵在原地,心脏一下快过一下,咚咚咚地仿佛要跳了出来似的。
“好。”
一直待眼前那道倩影远去了,顾长绥这才后知后觉对着她远处的背影痴痴回了这么一句。
然而,斯人已远去,徒留下一池莲花将他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