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可此刻,我在这里...)(1 / 2)

剑寻千山 墨书白 7529 字 3个月前

许多话无需言明, 便已说得很是清楚。

她看着谢长寂,等着对方退后或是迟疑。

然而对方却径直向前。

“你”

花向晚话没说完,他在风雪中忽然抬手, 就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中。

他比她高上半个头, 一手覆在她脑后, 一手揽在她腰间, 衣衫垂下,便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拢住。

温暖侵袭全身, 她呆呆站在原地。

她的鼻尖在他肩头, 能清晰闻到他身上寒松冷香,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着皑皑白雪,和他给予的温暖形成鲜明对比。

“不是每一段时光都有意义, 可此刻,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所以, 不必笑了。”

听到这话,花向晚微微睁眼,她这才意识到, 他方才所说的一切的真正含义。

他有一双通透人世的眼。

看清她的喜怒,看清她的爱憎。

所以,他也看到她始终保持着笑容听着玉生说那段过往时, 她内心深处那早已腐烂到面目全非的伤口。

他不是在表达往前一步的努力,只是单纯在安抚她的情绪。

“晚晚,”他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特有的温和, 那种温柔寻常人很难听出来,他语调太淡, 淡得快将所有情绪淹没,“都过去了, 往前走吧。”

这话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玉生那些话在她心中翻腾起的波澜,一瞬似乎都平静下去。

那些话所激起的回忆,招惹来的痛楚,也像是被人用一双手温柔抚过,轻柔舒展,流向它方。

她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对方怀中,好半天,才笑起来“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说着,她抬手拉开谢长寂的手,正准备说些什么,就感觉一股大能气息从上方压来。

周边地面颤动,花向晚骤然回头,谢长寂一把拽过她的手,领着她一跃而起。

他们站着的地面轰然坍塌,花向晚抬头一看,就天空出现一张巨大的脸,这人脸仿佛被云层罩着,在上方疯狂嘶吼“花向晚,我儿呢”

“温宫主”

花向晚听到声音,抬起头来,露出震惊表情。

片刻后,她似乎是意识到了来人,急道“温宫主你来了你快救救少清,方才他给我传音,说冥惑要杀他,然后就消失了”

“胡说八道”

高处温容叫骂,花向晚忙掏出传音玉符,她犹豫着看了一眼旁边谢长寂,随后向前递去,咬牙道“这是方才少清留给我的,内容不宜为他人所知,还请温宫主私下独自听一遍传音内容。”

“拿来”

温容得话,天空中顿时传来一阵巨力,玉牌朝着高处飞去,穿过云层,便消失了去。

云层之后,便是清乐宫内殿,温容拿到玉牌,抬手一抹,便听到了温少清和冥惑的对话。

“我母亲给我点了命灯,你若杀了我,我母亲一定杀了你。”

“我杀你”冥惑笑声从传音符中传来,“神女山中,你觊觎渡劫期大能的妻子,你说是谁杀你我为何杀你溺水之中,当是你的归属。”

“阿晚,救我冥惑要杀我”

温少清声音戛然而止,温容死死捏着传音玉牌,她红着眼,咬着牙关不说话。

冥惑

冥惑这个贱种,阴阳宗一直受清乐宫管辖,可他偏生是秦云衣一手扶上去的。她早知冥惑心不在清乐,但想到温少清和秦云衣成婚终成一家,便没有多加限制。

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种胆子。

花向晚知道这传音玉符对温容冲击很大,她伪装着满脸焦急,等待着温容,好久,温容才重新出声“他为何会传音于你”

“我给了他一张传音符,”花向晚迟疑着,看了一眼旁边谢长寂,小心翼翼道,“他捏碎了传音符,我便知道他出事了。温宫主,现下他如何了”

她抬起头,语气中满是克制着的急切“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他,现在冥惑也不见了,他”

“他死了”

温容激动出声“魂灯已灭,他死于溺水之中”

听到这话,花向晚瞬间睁大眼,腿上一软就要瘫倒,谢长寂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眼泪迅速涌满花向晚眼睛,她颤抖出声“他他怎么会”

“你说清楚,”温容从云层中伸出手,一抓朝着花向晚抓来,咄咄逼人,“他到底怎么死的你”

“滚”

温容还没靠近,谢长寂厉喝出声,剑意从他身上散开,瞬间列成剑阵在前,挡在那只巨大的手和花向晚中间。

他冷眼抬头,盯着天空上巨大的脸“别碰她。”

“不”花向晚似乎这才察觉谢长寂在做什么,她一把抱住谢长寂,似乎是在死死拦住他,激动道,“谢长寂,不要这样对温宫主有什么都冲我来那是少清的母亲,不要不要伤害她”

谢长寂被花向晚一拦,动作僵住,花向晚抬头看向温容“温宫主你快走啊不要管我”

哪怕经历着丧子之痛,看着根本搞不清状况的花向晚,温容整个人还是一哽。

谢长寂冷冷看着她,花向晚似乎在拼死拦着谢长寂,不停摇头大喊“温宫主,快走”

温容忍了片刻,知道谢长寂在她不可能单独询问花向晚,便只道“你最好说清楚”

说完,她便撤了法术,消失在半空。

等周边安静下来,谢长寂平静回头,看着死死抱着他还闭着眼在演的花向晚,抿了抿唇。

“温宫主”

“她走了。”

谢长寂忍不住提醒,花向晚动作一顿,她抬起浸满眼泪的眼睛,看了看旁边,确认温容走后,她舒了口气,直起身来,擦着脸“吓死我了。”

谢长寂不说话,他平静看着他。

花向晚察觉他的目光,抬起头“你看什么”

谢长寂迟疑片刻,伸出手去,小心翼翼摸了一下她的眼睛。

指腹下是真实的水汽,他微微皱眉“是真的。”

“那当然,”花向晚嫌他没见识,将血令和碧海珠藏好,转身向外走去,“你以为我两百年靠打打杀杀生活”

谢长寂悄无声息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灵力灌入她身体之中,花向晚看他一眼,笑了笑“手中没了剑,就得用点其他办法,你不会觉得我下作吧”

谢长寂摇头,随后想了想,只问“寻情呢”

寻情是她当年本命剑。

花向晚一顿,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问心不方便。”

谢长寂解释,问心剑毕竟是死生之界镇界之剑,鲜少随意出鞘,花向晚一听就明白了,他当年与她结下血契,如今她虽然用不了寻情,他却还是受寻情认可的。

寻情相当于他另一把本命剑,这让她有些不满,不满嘟囔“便宜都给你占尽了。”

谢长寂没有说话,花向晚叹了口气“好罢,我将它放在一个地方了,等改日顺路,我去给你拿。”

“嗯。”

两人说着话,一路往山下走去。

方才那点莫名的情绪在沉默中消弭,不知去往何方。

花向晚刻意不提,谢长寂也默不作声。

两人走了一会儿,到山下时,就见百姓都跪在地上嚎哭叩拜。

他们都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跪在地上向着神女山叩拜。

花向晚回头看了一眼,神女山几乎已经完全坍塌,她忍不住摇摇头“神女没了,可怜。”

“还有道宗。”

谢长寂提醒,云盛镇本就是道宗管辖,有没有神女山庇护,道宗都不会不管他们。

花向晚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两人说着,从山上下来,随意找了一家客栈。

谢长寂去铺床的间隙,花向晚借着翠鸟和玉姑将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之后,玉姑沉吟下来,过了片刻,她轻声道“如今冥惑下落不明,我会先放出血令在冥惑那边的消息。冥惑乃阴阳宗宗主,如今温容必定会去阴阳宗问罪,清乐宫一时半会儿怕是消停不下来。”

“嗯。”

花向晚敲着桌面“我先继续找血令,有事儿你叫我。”

“好,那你和长寂小心。”

玉姑叮嘱了几句,便从翠鸟身上抽回神识。翠鸟振翅飞走,花向晚想了想,低头开始给温容写信,将神女山的事简单描述了一下。

大意不过是巫礼叛变后,她救下温少清,温少清约她谋害谢长寂,许诺自己当魔后,结果谢长寂没有喝她的酒,紧接着就传来温少清求救的消息。

最后她再写了一些诸如自己绝不相信温少清已死、一定要找到他的鬼话表达自己的痴情,然后给温容送了过去。

等写完这些,她回过头,就看谢长寂已经铺好床,坐在桌边煮茶。

花向晚看着他的举动,才意识到他似乎很久没有打坐了,她不由得有些好奇“你怎么没打坐”

“下楼时看见有人煮茶,”谢长寂声音平淡,“就借了一套上来。”

“我的意思是,”花向晚站起来,坐到他对面,“你以前不是时时刻刻打坐修行,怎么最近越来越懒”

“我在修行。”

谢长寂解释,花向晚挑眉“修什么修煮茶”

“嗯。”

谢长寂答得一本正经,倒让花向晚好奇起来“你们问心剑修行方式怎么奇奇怪怪的”

“因为,万物法则,本就建立于万物生灵。”谢长寂缓慢出声,屋中是潺潺水声,“入世体会人情,方能理解这世上万事万物运行之规律。过往我太过自持,未入世,便谈出世,何来真正超脱”

“那你如今就是入世”花向晚撑着下巴,敲着桌面,“然后再出世”

说着,她有些奇怪“那当年,你还不算入世吗”

这话一出,谢长寂动作顿住。

过于残忍的结局反复出现在脑海,他握着茶柄,好久,才低声“我,困于世。”

“所以你未来,总会回死生之界吧”

花向晚漫不经心。

小炉上热水沸腾,谢长寂微垂眼眸。

花向晚以为他不会回答,然而过了一会儿,就听他出声“我回不去了。”

花向晚一愣,滚水撞开壶盖,谢长寂从容提水,沏茶,将茶推给花向晚“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