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晔慢慢走进昭阳宫, 里面的摆设一如往常, 绛桃正垂头在里面擦拭器具, 见到洛晔进来立马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洛晔看都没看她一眼, 满脸冰霜地问:“皇后呢”
绛桃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 颤着嗓音说道:“娘娘, 出去好几日了, 一直未曾回来。”
“太妃呢”
“太妃娘娘她...”绛桃被这冷气压吓得浑身颤抖, 但还是坚声说, “太妃娘娘早就搬出了宫...”
呵。
她说要给她时间,暂时不要见面,原来就是有蓄谋地想离开他。
连告别一声都不肯,就这么带着她母妃弃他而去。
他本来这几日还满怀着希望,以为可以永永久久地跟她在一起了。
没想到等待着他的居然是这个结果。
绛桃害怕地抬起头, 却看到洛晔猛地挥下桌案上的缠花扁菊纹的瓷瓶, 瓷瓶落地立马四散飞溅了一地碎片。绛桃吓了一大跳,死死忍住才没让自己呜咽出声,她看到洛晔右手指尖有鲜血滴落而下,滴滴落在零落在地上的瓶中花枝上,看起来说不出的凄艳哀婉。
“滚。”
洛晔低低出声,绛桃慌忙站起来弯着身子跑了出去。
洛晔像是脱了力一般身子慢慢滑落到墙角,他似乎有些畏冷地缓缓环住自己的身子,高大的身躯慢慢缩成一团,一点点融入屋顶投下的阴影里。
他似乎很久都没这样过了。
自从懂事以后,他就告诫自己, 一定不能再表现出分毫脆弱。只能软弱无用的人才会伤心脆弱,他不一样,他要亲手,把属于他的东西一点点都拿回来。
可这并不就代表着他忘了,他永远都忘不了以前被侮辱被嫌恶的每个瞬间,他要让那些人都后悔,让他们比他惨痛十倍百倍,让他们为他们所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还有,他要让那个人后悔。
让她后悔不要他。
可是等真再次遇见她,他突然就舍不得了,他不舍得伤害她,连一丝一毫的冷漠都不舍得给她。明明...她以前是那么对他的啊,她亲手将他刚刚燃起一点点希望的心,狠狠重新抛掷到黑暗中,让他满身血腥,再也得不到救赎。
可他就是做不到对她狠心。
现在她走了,他该怎么办呢,他知道他能很轻易地将她找回来,可找回来之后呢。
她不愿。
过去了这么久,还是不愿。
不愿。
这两个大字不断回荡在他的脑海里,直直地敲进他的心扉,他感觉自己心口一寸寸疼得麻木起来。
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在目睹母亲惨死之后他的心似乎就完全冰冷了。后来遇见她,他就拼命地想把自己全部的爱都塞给她,以致于都伤害到了她吓到了她。
可他真的不懂,他不懂怎么好好去爱一个人。他每天都在害怕失去她,所以即使知道她不快乐,他还是故意地选择了沉默。
他甚至卑微地想,只要她愿意跟他在一起,只要愿意留在他身边,即使她不喜欢他,不爱他,他也认了。
他心甘情愿。
可是...现在他连爱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天光渐渐黯淡下来,给原本亮堂的屋子蒙上了一层灰色,洛晔缩在墙角几个时辰都一动未动,他怔怔地望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她的香闺。
以前他奉命保护她的那段日子,他就每天站在外间看着她在里面兴致勃勃地干着做那,后来他实在没时间这么看着她了,他有了非做不可的事情,可是那时他每天最期盼的就是能回宫看她一眼。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只要想起昭阳宫里安好无忧的她,他就觉得一切都能够坚持下去。
现在想想,那些能够默默注视着她的日子,真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这么多猜忌和背离,他和她都还是未曾斑驳的最初模样,她那时的笑容还那么简单快乐。
那时候他甚至想,若是能一辈子在她身边当个侍卫,似乎,也挺好的。
如今她离开了,他依约放过了她,可他却注定一辈子都逃不过她的障。
他该如何面对这漫漫遥长的人生,该如何面对没有她的岁月和这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冰冷。
少年手上的血滴滴坠落到地上的碎瓷片上,赤红的鲜血与那惨白交相辉映,滴滴凄艳,像是开在雪地里的点点红梅。</p>
突然有人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烛光蓦地在昏暗的屋子里亮起。洛晔似乎无知无觉一般依旧盯着桌案上她遗留下来未完成的刺绣发怔,听见那脚步声渐近他终于厌恶地一皱眉头:“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