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他让慕奕寒去的。
他悻悻地挪开眼神,也没搭理慕奕寒,起身顺带扶起了地上的灵医。
灵医起身后跟慕奕寒道过谢,两人又礼貌地客套了两句,便被那湦扶着往珊瑚屋的方向去。
这屋子那湦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终于是进去了,但也只是灵医平时居住的处所。
灵医进屋后翻出柜里的瓶瓶罐罐,给自己的鲛尾和慕奕寒的脚都上了药。
鲛尾有鳞片保护,伤口还有灵力护佑,灵医伤得倒不算重,只是慕奕寒这个人族就没那么乐观了,足底的血肉模糊了一片。
那湦偏过头去,不愿多看。
这伤自是不如他前世受得重,他也不会去心疼,只是这种血淋淋的场面总会让他不自觉的想起北冥舸上的那场“幻觉”。
伤成这样还必须要采的草药,究竟
“荆大夫,这蚀心草究竟是做什么用的竟如此重要”他不解地问道。
“这”灵医面露难色,“小殿下没有听说过”
那湦摇了摇头,诚恳道“那湦不知。”
“哎这蚀心草倒也不常用到,只是”
灵医支吾着,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但转念一想,鲛人族的小殿下,按例就是下一任的鲛人皇帝,这无镜海底,迟早也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秘密。
“有那么一剂药,非它不可。”
“这换心草寓意二人心意相通,共结鸳盟;这蚀心草顾名思义,蚀心绝爱”
“服之便能让人泯情忘爱,了却前尘。”
那湦闻言不由大惊。
鲛人爱情至上,向来崇尚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管是那洵还是奚氿湮,就算爱侣早夭,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像东荒人族那样,续弦或是改嫁。
那湦一直同其他鲛人一样,以为只要为一个人分化成年,就是结下了灵魂生命的契约,是一辈子都不能更改的,难道
不是的吗
“竟然有这种东西”他错愕道“那我父皇为何不用”
即便那洵灵力高绝,身体也硬朗,且年事已高,不必再费力折腾;那因为思念亡夫而忧思成疾的溪氿湮呢她明明还很年轻
“还有我皇嫂为什么荆大夫没有为我皇嫂施药”
“小殿下,这蚀心草不易得。上一剂以它炼制的丹药还是我师父留下的,在几年前被人求走后,这些年来我天天去幽龙谷边瞧着,也是今天才看到它开花”
“最终还没有采到。”
“之前就算是陛下想要,;老夫也没办法凭空变出一株来。”
“而且”灵医说着摇了摇头,“这蚀心草,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天下是没有什么药石能左右人心中所思所念的,蚀心草抹去的不是人心中对情爱的执念,而是记忆”
“包括对爱人的所有记忆,以及这个人存在时,那一段时光的全部记忆,无论长短,悉数抹去。”
“可分化后的身体却无从改变。”
“这代价”他叹息道“太大了”
“自然要尊重患者自己的意愿,老夫总不能逼迫谁吃下去。”
说着他长叹一声,“就算斯人已逝,但回忆中的美好甘甜,有时也足够支撑我们走过一辈子。”
靠着回忆走过一辈子
那湦也曾经想过。
他曾经想过,做为人族的慕奕寒,不可能陪他走过漫长的生命;他也幻想过,自己会抱着他们之间美好的回忆了此残生,但直到死的那一刻,他的眼角也不会有鲛珠滑落
他会坚定地告诉后人,自己这一辈子虽然孤独,但却从不孤单,他没有后悔过。
只可惜
死的时候虽然没有哭,但他与慕奕寒之间的回忆,却半点也与“美好”、“甘甜”这一类词语沾不上边。
他没有哭,只是因为曾经对着蛟龙图腾起誓,他不敢让人看见自己眼底会滚落鲛珠。
之前因为北冥舸地突然闯入,在无镜海底造成一片恐慌,虽然除了那八名鲛人,没有其他族人因此受伤,但还是有许多人受到了惊吓,需要灵医的安抚。
离开前,那湦特别叮嘱荆大夫好好养伤,“蚀心草”的事情就等其他年轻的灵医回来了再想办法,不要拖着有伤的身体逞强。
待对方应下来,他才带着慕奕寒离开。
一路上,慕奕寒跟来时一样,远远跟在他身后,没有言语;一直走到寝殿门口,他回头瞪了慕奕寒一眼,对方才识趣地离开。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等那湦再起身掀开窗帏一角时,才发现整个龙绡宫照明的灵力柔光都暗了下了。
夜应该已经深了,一番折腾后,整个无镜海底终于又可以沉进一夜安稳的深眠。
那湦看了眼桌上之前奚汐送来的饭菜,他一筷未动,转身离开了寝殿。
幽龙谷的悬崖边,昏暗的光线下,在无边蔓延的一片墨绿中,那抹红格外显眼
这就是蚀心草,像极了神话故事里,开在彼岸的荼蘼花。
那湦于崖边负手而立,被水流卷起了衣袂和发丝;昏光下他侧脸的线条柔和精致,又仿佛是一副静止的美好画卷。
他静静地望着崖边那抹引人注目的艳红。
既然一切的不幸都始于当年落镜海边那一抹明艳的红色,也合当以此做结。
作者有话要说圣诞快乐鸭
麻麻昨晚给阿鱼削了苹果,小可爱们吃了吗评论区掉落红包,爱你们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