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奕寒”那湦大喝一声将人拦住,指了指身后的舱外走廊,“人都已经被我放倒了,为什么你还要放火杀人”
慕奕寒回头,看着那湦眼底的愤怒,忽觉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
从前的那湦多乖巧啊,乖巧得令他生气
只要是他想的,甚至都不用说出口,那湦就能心领神会,不惜一切替他完成;他气那湦可以这么完美,让他想发脾气都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他知道自己不惜一切回到十年前是来做什么的,他要挽回那湦,就应该像之前来的路上一样,耐心地和那湦解释,陈明利弊;那湦是恨他,但从来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一定会明白。
但心中某处根深蒂固的恨意翻涌着,他看着眼前陌生的那湦,开口只吐出咬牙切齿的四个字
“他们,该死。”
那湦永远记得,登基大典,极目台上,当自己中箭倒地,慕奕寒最关心的仍然是脚下亟待疏散的平民
曾经,慕奕寒虽然不是个完美的爱人,但他一定是位称职的帝王,至少,也与眼前这个草菅人命的疯子判若两人。
并非是要同情船上的闯入者,但那湦也明白父亲的意思
“尽量不要伤害无辜的性命。”
这是那洵的原话。
千百年来,鲜有人族能真的进入无镜海深处,想必那洵也只是把他们当做了迷途的旅者;但事实上,北冥舸上的一切更像是一场处心积虑,却又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害鲛人的事情。
若真的无辜,那这些人罪不至死;如若还有别的阴谋,那湦就更不能让真相在浮出水面前,就随着慕奕寒手里的火折子付之一炬
更何况,那八个失踪的鲛人还有很大几率就在船上。
但他也很清楚,慕奕寒一旦决定了的事,很少会改变;眼下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救不下这一船人,和那个他最想知道的秘密。
虽然不知道慕奕寒究竟所求为何,但重生以后,对方在态度上,似乎突然对他有了上辈子从不曾有过的耐心;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赌慕奕寒现在还不会跟自己撕破脸皮。
“慕奕寒”他上前一把揪住慕奕寒的衣领,“消失的鲛人一共八名,现在很可能都在这艘船上,他们都是我的族人。”
“我要带他们回家,没有人可以拦我。”
慕奕寒很想告诉那湦,他突然改变主意准备防火烧船,就是不想让那湦再去寻那八名失踪的鲛人了。
但那湦现在脸上分明写着
谁要拦我,我就让他们跟走廊上那群人睡一块去。
那湦在威胁他。
他深吸一口气,将火折子收进袖袋,随手按下机阔,摇起了下降的闸门。
“走吧。”他妥协道。
那湦也没有再纠结之前的问题,他松开慕奕寒,很快跟上。
至少目前,他对船上的一切一无所知,只有慕奕寒才能尽快帮他找出那几名失踪的鲛人,甚至是找到整艘北冥舸的秘密
妥协是互相的。
他们顺着船舱的底部一路往上,那湦沿途将相关的守卫和不相干的工人全部丢进了幻术的梦境
船上的人真的很多。
半年前他刚经过了那场痛苦又漫长的分化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最近又时常因为担心奚氿湮,不能好好休息;眼下他骤然离水,没有了无镜海水的滋润,耗费大量灵力爬上北冥舸顶部几层时,身体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疲惫。
眼前有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屋,跟之前几层简陋拥挤的状态不通,这间屋子连门口都挂着鲛绡的流苏,显然是北冥舸上一处很重要的存在。
大屋房门紧闭,不时有舞乐之声传出,配上显是琉璃灯罩折射出的那种富丽堂皇的光线,还有窗边偶尔被海风撩起的鲛绡流苏,顷刻间仿佛连船舱的空气里都充斥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
那湦深吸一口气,凝聚灵力,准备探清房中究竟人数几何,好全部放倒再上路
方才一路寻下来,都没能发现关于那几名失踪鲛人的任何蛛丝马迹,他心里着急。
“啪嗒”
一滴汗水在这时穿过他纤长的羽睫低落,不偏不倚地掉进了眼睛里。
鲛人天生血寒,几乎不会流汗;汗水于他们而言,是体力严重透支的信号。
那湦被咸涩的汗水迷了眼睛,下意识伸手去揉,不知道慕奕寒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侧。
“累了”慕奕寒关切地小声道“那歇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