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么说未免有失偏颇,有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於是他便转移话题问:“冬天吃过鲳鱼了,现在鲳鱼比冬天的好吃吗?”
船上的社员都是吃鲳鱼的老手,听到这话纷纷点头:“真的好吃。”
还有的给他出主意:“春天吃鲳鱼就得来个四吃,里面清蒸最经典、红烧最喜庆、羹汤最鲜美,而风焗最馋人!”
“王老师你这里都是大鲳鱼,就做风焗吧,好吃的很。”
船头的社员笑道:“风焗鲳鱼是好东西,王老师平时应该没怎么吃,不过你只要尝过一次,你就会爱上它,因为它口味丰富,很好吃。”
王忆没少吃鲳鱼,但还真没怎么吃过风焗鲳鱼。
他不知道这道菜怎么做,漏杓却是清楚。
实际上用不着他来选择,漏杓看见他拎回来的大鲳鱼后便帮他做了决定:“春天的头波燕尾鲳,那肯定得风焗着吃。”
“风焗鲳鱼好吃,王老师,这东西有一点酥脆的香,还有一点咸味的鲜,风味可独特了,就吃这个。”
王忆洗手说道:“行,漏老师你看着安排。”
风焗鲳鱼做起来也不繁琐,但需要一点时间:
得先把洗干净的鲳鱼切成块,然后放进调好的酱汁里腌制半个锺头左右,再拿到太阳底下晒干!
於是王忆中午带回了银鲳鱼,等到了晚上才能吃。
早春的天气,是娃娃的脸。
风一吹,乌云从东海飘来,没飘过外岛的山,然后便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细雨。
小雨淅淅沥沥,缱绻而有风情。
然后又是一阵风吹过,乌云被吹散开,小雨戛然而止,晚晴突如其来。
这一刻时光变得很神奇,就好像转眼之间便日暮西山了!
夕阳西下,还有云彩飘荡在西天。
这样便成了火烧云。
连绵的云彩一大片,统统成了红彤彤,霞光遍洒海上,海水是红彤彤的,霞光照在岛上,岛上的草木渔船和社员也是红彤彤的了。
晒好的鲳鱼块如今也变得红彤彤,银鲳变成了赤鲳。
锺瑶瑶来收走这些鲳鱼块,漏杓拿了大盘子装上,在底下铺上满满一层香葱,开始烹饪风焗银鲳。
王忆想看看,然而有人来找他:“王老师、王老师在这里吗?”
来了好几个人,手里端着盘子,盘子里是酥鱼。
这是今天做出来的酥鱼,妇女们让王忆来尝尝滋味。
王忆把这些酥鱼一字摆开夹片试了试。
口感有点差异,火候肯定不一样,但是滋味很相近。
鱼都已经被酥好了,一段段的带鱼连骨头都成软的了,在嘴里用牙齿一挤便碎掉了。
味道可口。
王忆说道:“行,你们再统一一下火候,用料就是按照标准来,这做出来的带鱼味道很好,肯定会受到市场的欢迎。”
这种酥鱼会热卖的,因为味道确实好,而且生产队用的鱼也好,一开始做小黄鱼和带鱼的酥鱼罐头,这用的都是新鲜渔获。
妇女们见他认可了自己的手艺,都很高兴:“那什么时候开始做鱼罐头?”
王忆说道:“明天就可以了,先封装一批罐头,到时候分给咱们社员,由社员们去送给亲戚尝尝,听听他们的评价。”
听到这话,便有妇女热切的说道:“正好,我大姑家里过两天来我们家放海帐,到时候我给她家回礼几个鱼罐头,保准让她笑的闭不上嘴。”
旁边的妇女便说:“亲戚来放海帐还能拿回礼吗?我看着不一定能要。”
“你硬给他们还能不要?”
“就是,谁跟好东西过不去?”
妇女们叽叽喳喳的说笑起来。
每年春汛开始之前,外岛渔民在内地的亲戚朋友都会带着鸡蛋、白面白米和肉食烟酒这些东西来探望,送船出海,这就是放海帐。
以后还有还海帐,渔汛结束,渔民带上渔获去走亲戚。
这就叫做人情一把锯,你有来我有去。
王忆这边没有什么意见,她们带着酥带鱼离去,剩下的要给各组组长交过去,由组长分配给家家户户都尝尝自己做的酥鱼。
王忆品尝过酥鱼后,风焗鲳鱼便出锅了。
一盘子鲳鱼肉块盖在碧绿的葱叶上,上面点缀着油水,香气勾人,色泽更诱人,远远一见一闻,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口水大流!
教师们晚饭都是吃风焗鲳鱼,一碗白米饭配上一盘子鲳鱼肉,大家伙都很满意。
这初春的鲳鱼确实美味,风焗烹饪之后,真是外表焦香、内里又烫又鲜又嫩。
盐巴洒在鱼皮上,吃的时候来一口米饭,火热之中有着说不出的好滋味。
傍晚时分看着火烧云吃这么一碗饭,王忆一下子便感觉人生美好起来。
可惜风焗银鲳没法子做成罐头鱼,否则肯定更能热卖!
红树岛上建起了罐头生产线的消息不翼而飞,当天便传遍了社员家里。
第二天还要开始进行罐头试灌装,这更是吸引社员们的注意力。
恰好灌装在傍晚进行,於是不少社员顾不上做饭和回家吃饭,都在招呼着准备去红树岛看看生产线运行的概况。
严格来说,这是天涯岛的第一份工业产线。
社队企业生意多,社员们对此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想他们生产队还能有一条现代化的生产线。
特别是回来的王千里等人把那生产线描绘了个天花乱坠,大家伙可太好奇了。
王向红还谨记着红树岛上走私来的海水澹化设备,这家伙什可不能被太多人给看到。
於是当社员们都在呼朋唤友的招呼着要去红树岛看罐头生产线的时候,他便在码头上挥手大喝:“看个屁!家里没有事啊?”
“一些机器而已,还能比新娘子好看?没几天峰子家里要进新娘子了,到时候去看新娘子,都跑去看个机器干什么?”
“不准去!都各回各家,忙活各自的事!”
社员们听了他的话感觉莫名其妙:“队长,你也说了是一些机器而已,机器又不怕看。”
“对嘛,新媳妇还会被看的害羞、不好意思,这机器又不会害羞。”
“咱还没有见过自动化的设备呢,队长,一起去开开眼界嘛。”
王向红摆摆手:“干活的时候没看你们这么积极!行了,这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堆机器罢了,没见过咱们砖窑厂的那些机器?”
“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他驱散了要去看热闹的人群,让筛选出来的一批社员上船。
这些社员都是手脚麻利的老太太和老头,他们将负责熏鱼酥鱼等鱼制品的灌装。
傍晚这会他们跟着去试工,能干的留下干,不能干的得换人。
老头老太们心里憋着一股气,都想着待会好好表现留下来上班。
因为在罐头厂上班给记强劳力的工!
他们这些人都是已经不能出海不能下地的人了,留在家里负责干家务、看孩子还有做饭,平日里不赚钱不挣工分。
有些人是单过,有些人还跟儿子媳妇的一起住。
不赚钱又不挣工分,这种情况下跟子女住一起多少有点没底气。
会觉得自己是个闲人。
想要吃点什么或者想买个什么也不好意思说,倒不是觉得向子女伸手要钱丢脸,主要是他们知道,子女家里也没钱。
如果他们能转为强劳力,能跟儿子儿媳的赚一样的工分,这样以后在家里说话办事可就硬气了。
是不是强劳力,在家里腰杆子是不一样直的。
机动船开上红树岛。
岛屿大变样,让老人们看的啧啧称奇:
“建了一座新码头啊,真结实,好东西,踩在上面邦邦硬!”
“看上面,什么时候建起这么多房子来了?大变样啦。”
“这里鸟可真多,看看看,大雁啊,大雁回来了,真肥!”
傍晚倦鸟归巢,这红树岛上的鸟可太多了!
它们忽闪着翅膀成群结队的落入林子里,从众人头顶飞过的时候好像一片又一片的云。
王向红背着手在前面带队,踩着临时开辟出来的路去了罐头生产车间。
车间里头有昨天生产出来的铁皮罐头,用这些罐头进行试灌装即可。
老人们在灌装生产线后面坐下,一人一个马扎,面前守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两样东西,刀和电子秤。
电子秤是给酥鱼称重用的,刀则是切酥鱼用的。
一罐酥鱼是300克,六两,这六两都是干货,然后再有人负责灌装200克的汤汁,总计就是一罐500克了。
被征召过来的老人不少,坐在生产线后头的只有寥寥几人。
王向红问道:“咱们能用的了这么多人?”
人是他定的,但人数是王忆定的。
王忆点点头:“用的了,咱们这个生产线太简陋了,很多原本是机器干的活只能交给人来干,所以用的人多。”
王向红看着车间里绵延看来的机器有些吃惊:“这还简陋?那不简陋的什么样子?还能是满车间都是机器?”
王忆说道:“就咱们这四百平米的车间,真放一个满装全自动的罐头生产线肯定不行,太小了!”
他掰着手指给王向红数:“我给你说一个现在南棒子那边常用的鱼罐头生产线吧。”
“它们为了降低成本用的是冻鱼,於是有解冻池,鱼解冻之后就要清洗,这个清洗分好几部分,有的是清水洗有的是盐水洗。”
“这边洗鱼那边还要洗做出来的罐头,高温杀菌,然后用一种双向的输送机来输送罐头,一边送来空罐头一边把收拾好的鱼放进去。”
“这时候还要进排气蒸煮床,开始高温蒸煮鱼,蒸煮之后自动送走,有沥水倒汤机器往里灌装汤水——这里面还有加汤机呢。”
《从斗罗开始的浪人》
“鱼也蒸好了汤也加上了,接下来还有蒸汽封口机,一套全是自动化!”
王向红听呆了:“这么、这么现代化啊?”
王忆说道:“还不止如此,一罐罐的罐头封口以后还得清洗外面,再用烘干机烘干,最后有自动码放机给码放起来……”
王向红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
小刀剌屁股——开眼了!
王忆说道:“所以咱们的机器真就是简单版本的, 只是能生产罐头,然后靠咱们手工给消毒处理,手工往里装填鱼和汤,再手工抆干净。”
“你看,这过程中用到的劳力可不就多了吗?”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这还没有加上咱们生产队里负责做酥鱼的那些劳力呢,如果放在机器上,那又是另外一条生产线!”
王向红干吞了口唾沫,苦笑道:“我这几天还一直骄傲呢,觉得咱实现自动化工业生产了,原来咱们还差得远。”
王忆说道:“咱们没必要实现自动化,因为咱们队里劳动力太多。”
“劳动力不能闲置,一旦完全闲置那不是让他们享福,会惹出一些事端。”
“所以咱们有些设备不需要,完全可以用劳动力来解决,这样节俭了投资和节省了资源消耗,还能妥善安置劳动力,一举两得!”
空罐头消毒灭菌后由小车推送到生产线后台,坐在这里的老人戴上胶皮手套拿起酥鱼放到秤盘上进行称重。
300克左右的重量是标准,多了就用大鱼换小鱼、少了则是小鱼换大鱼,差距不好处理则用刀来分开鱼。
重量误差控制在很小范围内。
罐头装入酥鱼后送上生产线,人工捞取一筒汁水倒入,然后罐头便跟随生产线开始往前运行。
二次消杀,封盖。
一个崭新的罐头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