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数学课,五年级的学生们上的非常积极,争抢着举手回答问题,回答问题的时候声音洪亮。
王忆都无语了:“王状元你扯着嗓子喊什么?回答个问题怎么还这么大声啊?”
王状元说道:“努力学习,态度积极!”
王忆说:“可是你答桉回答错误了啊!”
王状元眨眨眼,又说道:“但我态度很积极。”
王忆真是一脸生草。
下课之后学生们可就得瑟起来了。
王忆怀疑他们上课那么亢奋就是为了下课时候可以更亢奋的玩!
他们都想玩棋牌,可是都舍不得剪开自己的棋牌给对方玩,一个个把敝帚自珍、抠菊花吮指头的抠门劲展示的酣畅淋漓。
最后他们想到了比自己年级低的学生,拿着棋牌跑去找低年级的学生炫耀。
这下子他们舍得剪开了。
很神奇,一个课间休息的工夫,全校学生都学会玩军旗牌了。
第二节课王忆去给四年级学生上课,便有学生眼巴巴的问他:“王老师,五年级的同学说,你给他们发了国庆节打太极拳拿第一名的奖品。”
王忆翻着白眼从文件夹里拿出一摞子军旗牌和斗兽棋牌说:“你们也有,全校都有。”
学生们顿时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一看这架势,王忆索性把其他棋牌都拿出来去分给了一二三年级的学生。
其实他当时随意买了一箱子的棋牌,除了军旗牌和斗兽棋牌,还有刀杀鸡棋牌、官抓贼棋牌、龙虎斗棋牌。
但军旗牌和斗兽棋牌最简单也最经典。
中午头吃饭吃的是稀罕的,蒸地瓜叶!
天涯岛农田不多,以往主要种蔬菜,其次是种点粮食,今年是主要种蔬菜,其次是种地瓜。
倒不是王忆有远见,一开始就做出了天热卖凉菜、天冷卖烤地瓜的设想,而是王向红尝过这地瓜的好滋味和好口感,他知道社员们肯定喜欢,这东西可以当口粮,所以种的多。
地瓜这玩意儿能长,特别是今年他们在红树岛挖了大量的腐殖质淤泥当肥料,加上现在队里养猪养鸡鸭养的多,粪也多,地瓜不缺肥,长得更凶猛。
现在还不是吃地瓜的时节,不过也差不多了,外岛气候的原因,地瓜一般是在农历的八月下旬和九月上旬出产。
今年大旱天但队里上了滴灌工程,地瓜叶长得茂盛,队里人经常去摘嫩地瓜叶回来吃,他们把这活叫做逮地瓜叶。
地瓜叶混上面粉一起蒸,口感好味道也好,很可口。
现在快要收地瓜了,地瓜叶逐渐只剩下老叶子了,於是王向红让妇女们上工时候去给学校逮了最后一波,送过来半屋子的地瓜叶。
漏杓领着四个手下蒸了一锅又一锅的地瓜叶,到了吃饭的时候一个学生塞一碗地瓜叶。
蒸地瓜叶蘸蒜泥味道颇佳,奈何外岛人不太爱吃生大蒜,於是漏杓发明了一种甜蒸地瓜叶:
地瓜叶和面粉是用糖水和出来的,蒸熟后味道甜滋滋的。
王忆吃了一口不想吃了,他宁愿蘸蒜泥,好歹吃个新鲜滋味。
可学生们却喜欢甜口滋味,他们一人吃了一碗地瓜叶,然后急匆匆的拿起棋牌去约着打比赛了。
当然也或许是他们被棋牌给迷住了,压根没人在意中午吃什么,随便狼吞虎咽的吞一碗地瓜叶下去便走了。
国庆节之后没有午休了,这样正好,学生们利用中午吃饭时间约在一起打比赛,玩的不亦乐乎。
不过天气逐渐糟糕起来,阴云从南边海域被吹了过来,海风也猛烈起来。
王忆进大队委办公室,王向红走过来跟他说:“前几天康妮台风制造的后续影响要来了,你让学生们小心点,我听午间天气预报说,下午有大风也有雨。”
“晚上估计是个雷暴天。”祝真学补充道,“康妮台风在海上制造了高低压气压涡流中心,这会吸引暴风云到来,暴风云能产生电荷,底层是阴电、顶层是阳电。”
“另外地面也会产生阳电荷,这样正电荷和负电荷彼此相吸,但空气却不是良好的传导体,於是正电荷奔向树木、山丘、高大建筑物的顶端甚至人体之上,企图和带有负电的云层相遇……”
他看着两人满头雾水的样子便笑了笑改成简单的一句话:“暴风云会带来打雷和闪电,今晚让社员们把鸡鸭看好、把猪圈整理结实了,防止有鸡鸭猪受惊会出事。”
王向红赞叹的说:“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这懂的多、研究的透,要不都说搞生产工作还是需要有文化才行?”
祝真学哈哈笑着摆摆手,说:“我也是略懂皮毛、略懂皮毛而已。”
几个人说笑两句,王忆说:“行了,队长,这事你叮嘱社员我叮嘱学生,你先去忙你的吧。”
王向红说:“好,那我先走了。”
他走了一步猛然回头:“等等,什么玩意儿啊,这不是我的办公室吗?什么叫我先走了?”
王忆无辜的摊开手说:“队长,我可没有赶你走呀,是你自己说你要先走的。”
王向红没好气的说:“你小子少来,肯定是你又跟我耍心眼子了。”
办公室里的祝晚安和杨文蓉便笑了起来。
祝真学跟王忆说:“王老师,这次国庆节期间有我以前的学生来上门拜访我,他们有教育系统内的工作人员,然后听他们说,今年下学期,三四五年级的学生要增加一门新功课。”
“大彷课?”王忆问道。
这事王向红也给他说过,但说的是不一定什么时候推广,也有可能下学期推广,没想到这么快这课程就要进入农村校园了。
大彷课就是毛笔字课,因为小学生写毛笔字都是从描摹写开始,属於彷写,写的字很大、用的字帖也大,所以外岛老百姓把这课程叫做大彷课。
现在毛笔字用处还挺广泛的,又是国学书法,各级教育单位都很注意推广毛笔字进校园。
祝真学听了他的话后点头:“对,外岛的小学都要开设大彷课了,字帖和练习本应该过几天就能送过来。”
王向红说道:“那可得让学生们好好练毛笔字,早些年我在部队时候有个战友跟孙老师是老乡,齐鲁人。”
“齐鲁那是孔孟之乡,有文化,我那个战友就写了一手好毛笔字,最后被我们团委看上了,把他调到团委当了个干事,一步登天。”
王忆咂咂嘴,说道:“这样还真得把黄慧慧的那个小舅叫过来,他叫黄有功是吧?他的毛笔字写的不赖,可以让他过来试试能不能当大彷课老师。”
黄有功这人挺有意思的,是个老文青,这种人适合给小学生当国学教师。
有些迂腐,但确实懂一些国学知识,可以给孩子们进行国学启蒙。
祝晚安说道:“不用再请教师了,祝真学同志就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王忆说道:“我知道,但祝老师毕竟年纪大了,让他带一门语文课就可以了,不给他额外加课了。”
“主要是王老师在酒桌上答应过人家了。”王向红笑道,“他当时答应学校开大彷课,就把人家黄老师返聘回来给孩子教写毛笔字。”
王忆无奈的笑道:“对,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当时他喝高了,让人家写了‘茴’的几个写法,这把人家当孔乙己耍了,有点不尊重人。
这样如果学校能把人家返聘回来,也算是一个赔礼道歉了。
下午天气阴沉起来,风大了起来,但冲冲没有下雨,於是学生们上了劳动课。
漫山遍野捡栗子!
现在栗子都已经熟透了,风吹栗子树枝娇躯乱颤,熟透了的栗子便活蹦乱跳的呱呱落地。
王忆本来要跟孙征南一起领着学生们上劳动课,结果出办公室没多会被刘红梅给找过去了。
刘红梅吆喝他说:“王老师你过来,有件事跟你说。”
王忆问道:“红梅主任,有什么事吗?”
刘红梅说道:“你不是想找栾大壮买拖网上的铜钱吗?快去买吧,你下午没有课,赶紧去找他买回来,晚了就没有机会了。”
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话,把王忆说的有些犯迷湖:“等等,什么意思?为什么晚了就没有机会了?还有别人要买吗?”
刘红梅说:“不是有人要买,是有人要把这些铜钱要回去!”
“是这样的,你不是想找栾大壮买那些铜钱嘛,但我帮你托亲戚问过了,栾大壮这家伙乱要钱,一个劲的想指望着这渔网上的铜钱发大财。”
“可他这副渔网是人家长海公社的,当时长海公社让他把渔网给扔了,他自己带回了家里去收藏起来。”
“现在世道变了,渔网上的铜钱不是封建社会糟粕了,长海公社还有领导记得这幅渔网的事,正好我家掌柜的跟长海公社的领导们认识,他就把栾大壮当年没有扔掉这幅网而是自己收拾起来的事给说出去了。”
“长海公社的领导一听这幅网还在、上面的铜钱都在,於是就起劲了,想要去找他把这幅网要回去!”
王忆明白她的话了。
刘红梅继续兴致勃勃的说:“栾大壮听说公社要上他门讨回渔网,他没法再留在手里了,就给我亲戚说了一声,托他们给我传话,说他愿意卖掉这张渔网上的铜钱了!”
王忆回忆着说:“哦,红梅主任,上次你去我那里的时候说,栾大壮会卖这些铜钱的——你当时就打算好这么算计他了是吧?”
他进一步问道:“这事是你主导的,是吧?”
刘红梅落落大方的说:“对,是我主导的。”
要是搁在以往,王忆不在乎这种事,刘红梅没有违法也没有违规,只是把栾大壮家里有铜钱的消息传出来了而已,不算什么事。
但经历了上次他算计人家曹吉祥的黑便士,结果把自己给算计进去的事情后,他现在有所感悟,道德水平也有所提高。
於是他就跟刘红梅说:“红梅主任,我不是批评你啊,我知道你为我好,我感谢你。”
“可是有句话说的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些铜钱当初是长海公社让栾大壮给处理掉的,栾大壮带回自己家里这也算是一种处理方式了,对不对?”
“所以这铜钱现在就该属於人家栾大壮同志。”
“这样还有一句老话说的好,君子不夺人所爱,咱们虽然算不上君子,可也不该去为了一己之私耍一些背后的把戏,这样不光彩,是不是?”
这事毕竟是刘红梅为他忙活,他怕自己这话说重了伤了人家的心,於是赶忙补充道:
“红梅主任,我是真的感谢你,我知道虽然从辈分上来说你是我婶子,可你是把我当弟弟的,从我来到岛上那天开始你就很爱护我、一直帮助我……”
“嗨,你不用多说。”刘红梅大大咧咧的打断他的话,“你怕我听了你的话后生你的气?哈哈,放心,婶子没那么小心眼。”
“王老师你的话有道理,你这个人为人正气,从不在背后捣鼓人也不耍什么阴谋手段,是个正人君子,这些婶子和你祥雄叔都知道。”
“但你肯定不了解栾大壮这个怂人!对付栾大壮,我背后耍个小手段压根不算事!”
王忆问道:“栾大壮怎么了?”
刘红梅说道:“你不知道,栾大壮以前是干过连心岛生产队队长的,跟咱队长一个位子。”
王忆说道:“这事我隐约知道,我听黄小花嫂子他大哥说来着。”
刘红梅说:“那你知道他是怎么干上这个队长的吗?以前动荡时候这个人不是好东西,领着一帮子人到处闹事、欺负人,他不是党员,但当时不管他们长海公社还是他们队里都怕他,於是让他当了干部。”
“后来世道好了,一些受过他欺负的人开始找他算帐,这才把他给从队长的位子上赶了下来。”
“然后说起这些铜钱,这渔网本来是生产资料对不对?为什么要扔到海里去处理掉?”
“再说即使要处理那扔掉铜钱就行了,怎么还得连渔网一起扔了,是不是?”
王忆点点头道:“确实。”
刘红梅一拍手说:“因为这事就是他栾大壮捣鼓的!他栾大壮当时领着人上了长海公社的门去找人家麻烦,人家不想搭理他就把网给他了,让他去扔海里处理掉!”
王忆听了她的介绍后明白了。
难怪栾大壮是个生产队干部,可在黄小花大哥口中却表现的像过街老鼠,如今已经改革开放,他家里有铜钱却不敢拿出来,还得偷偷的打听铜钱销售渠道。
原来里面有这样一段典故。
王忆听后又有些踌躇:“这样这副渔网和上面的铜钱到底该归属於谁?要不然我等等长海公社那边的反应?”
按道理讲,这渔网、这铜钱都应该属於长海公社,那他不能去找栾大壮采买,应该找长海公社采买。
刘红梅笑道:“你去找栾大壮买吧,长海公社的领导也就是随口说了说这事,我估摸他们不会真去找栾大壮要这幅拖网的。”
“只不过栾大壮早些年招惹的人多,现在他风声鹤唳了,听说有人要找他麻烦害怕了,便想赶紧卖掉这渔网藏起钱来装湖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