遽然一抬头,雪袍猎猎,一身的霜色似九天之月般不容浸染,他穠丽却清冷孤傲的容颜正对上冷云黑沉天空的顾君师。
她一身玄色斗篷像极了暗夜中高风渲墨,画青天之上浓重的一笔,寒烟缥缈之中。
他不由得有一瞬间的失神,冷白的喉结滚了滚,声调奇异放低,却不容拒绝地问道“你是谁”
“天道”与“天魔”打斗时布下的结界逐渐斑驳融洞消失了,外界的音、声、气全数重新容纳了进来,而一直被隔绝挡在外面、只能够看到“天道”跟“天魔”那一场盛况之战,却实则瞧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人的魏郦,他此刻眼前的一切模糊屏障被掀开了。
他跃至一块被岩浆蚀焦粗糙的峭壁上,他一抬眼,便看到了白骨脊桥之上浮空而立的顾君师。
他自今仍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可眼下那一身熟悉的黑色斗篷装束落在他眼里,那可太熟悉了。
她就是用这样的形象打扮跟他相处了整整三年,是以,魏郦哪怕隔了很远的距离,却仍旧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
魏郦没想到会在“龙岛秘境”见到她,但他很快就想到,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他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追六绛浮生追到这里来了
而且,以前她都是一副默默付出的隐忍暗恋,可如今她不管不顾就这样直接出现在六绛浮生的面前,她到底想做什么
魏郦想到一种可能。
难不成她,这是终于按捺不住,想跟六绛浮生直接摊牌,还是打算以武力相胁,逼良为夫
难道她不知道,六绛浮生这人痴心得紧,一心只有顾一一想到顾一,魏郦就有些烦躁。
比起看到这个臭女人更甚。
总之,必要时他会阻止,绝不能让这个臭女人得偿所愿
顾君师等感受到腹中的难受稍微平息下来,这才将准备博弈到最后一步施出全数底牌的气势重敛归体。
刚才她可是真的差一点就被天雷轰成渣了。
别人或许感受不到那上百道天雷罩顶的威力,可她一个曾经渡劫后期,差一步就飞升的准仙,感觉却不会有任何差错,倘若它没有收势,而是选择全力一击,或许连二十八天都能够一并被毁掉,更何况这一天是一个渺小的她。
但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场硝烟竟一瞬消弭无踪了
她凝眸思忖,她记得它最后的眼神好像既震惊又不可思议地落在了她的腹部。
她从高处缓缓降落至地面,与眼神紧紧攥着她不放的六绛浮生面对面而视。
那人走了,眼前站着的这个是真正的六绛浮生。
顾君师此刻全身遮掩得严实,六绛浮生看不穿,亦看不透。
所以,他自该是并没有认出她来的。
顾君师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朝空气之中随手一抓,无相握在白皙的手心之中,下一秒它幻化成一条柔韧细长的黑鞭。
她朝着他旁边一鞭狠狠抽上去,尘扬灰起,她语气清淡问道“你想杀我啊。”
六绛浮生耳膜一震嗡嗡作响,闻言有些发愣,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朝四周环视一圈,那满目疮痍的地界,竟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他默了一下,诚实地回道“我不记得了。”
回得莫名有些乖。
于是,顾君师的下一鞭在手心玩转了几下,倒是没有再挥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急不择路便想直冲白塔城,却被一道金光狠狠撞回,只见上空,澄泓跟晏天骄相继出现,在东边,再一转头,陆子吟跟汝兰他们也跟被狗撵似的火急火燎地赶到,澹雅从西方而来,这里面还有一名“新人榜”前十的弟子。
这一看,顾君师跟六绛浮生他们的上空,不一会儿竟稀稀落落全是人。
在一片乱糟糟的环境之中,只见那个“新人榜”第十名的弟子忽然指着顾君师,惊疑又斥怒道“就是她之前利用别人的脸潜入龙岛秘境的人就是她,我记得她就是这一身装扮,她不是人,她是魔”
魔
才经历一遭魔害的澹雅一听,他目光发紧地看向顾君师。
底下跟六绛浮生站在一起的黑色身影,便是之前跟鬼婴一起的人,也是替他除了魔气的人,但澹雅一直以为她就是顾一,可是顾一不可能是魔,这一点他很确定。
“魔”
陆子吟跟汝兰一听到“魔”这个字就彻底不冷静了。
倒也不是他们大惊小怪,而能够在“龙岛秘境”之中来去自如的魔,再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魔族吧,他们只怕对付不了她,继而被人给团灭了。
顾君师倏地转头朝那个掷地有声的弟子看去,一张陌生的脸,无论哪一世她都确定她跟对方没有任何牵扯纠葛。
她倒没有想过,一个与她无冤无仇的人竟会如此信口开河地污蔑她,看起来对方倒像是在刻意针对她。
魔族,她自然不是。
但眼下她来历不明,又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任谁看都是一身的嫌疑,她的解释谁会听,谁会信,谁会在意
所以对方污蔑起她来,倒是有恃无恐,认定她只能哑巴吃黄连。
再仔细一看。
或许,无冤无仇这四个字,也不该这么早下定论。
这人,她的确不认得,但对方这隐约的气息她倒是有些熟悉。
顾君师再仔细比对了一个以往见过的人,她很快就确定了嫌疑之人。
“郎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