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遥持剑而立,那双灵动的双眸此刻稍含怒气,衬得她娇俏的面容颇有几分英气,像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
当然,南遥成为侠女的前提是,她得是个哑巴。
她等了一会儿,四下寂静。
没人自首是吧
没关系,她根据这根小手指的特征且结合抛物线的函数公式严谨计算了一下,很快找到了罪魁祸首。
局势明了。
南遥看着那群东倒西歪被砍得不成人样的灰袍追杀者们,用手一指“寻事滋事的肇事者以及小手指的所属人”
南遥又看向揪着一人后脑死死摁在桌上,还气定神闲看着人家挣扎的黑袍少年“把小手指丢进我汤里的犯人”
小黄已经放弃挣扎了,它正坐在桌子上偷吃宫保鸡丁里的花生米粒,心情已经平静到哪怕有人告诉它其实南遥就是恶种,它都能够坦然接受。
被南遥指着的黑袍少年倒也没发脾气,他抬头好奇地看着南遥,漆黑的瞳仁干净得如同一面镜子,里面清晰地倒映出南遥的身影。
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腕部一用力,咔嚓一声,那人的脖颈被硬生生拧断。
看上去干净明朗的一张脸,却做着如此轻视生命的事情。
犯人还没说话,小手指的所属人先开始骂骂咧咧“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再不滚出去,我们连你一块杀”
一块杀
吵架归吵架,南遥觉得说话还是得有事实依据“做人不能太嚣张,你们十三个人被人家揍得拢共才能凑出七条胳膊。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可能哈,你们不仅杀不了人还会被人家杀光”
“”
杀人诛心。
那一天,绝对是在一旁吃瓜的店小二印象最深刻的一天。
他身处无名城这种时常会发生血雨腥风的地方,见多了来来往往的江湖人打打杀杀,但却头一次看到一位小姑娘,只凭两句话,就将几位七尺男儿说得嚎啕大哭。
南遥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善意地提出一种可能性,这几位男人就哭得这么凄惨。但如果是想用这种方法来逃避还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经过几天前的教训,让她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不能同情男人。
于是她非常敷衍地安慰了一下他们,接着开始算账“没事的不哭,但我们得算下账。一开始是你们先动手打人家的,要负民事责任。所以这些桌椅板凳还有这些墙壁和装潢,你们得负全责,别人那是正当防卫,不用赔钱的。”
“然后我的猪心莲藕汤,考虑到你们是挨打的那一方,所以只需要赔一半。加起来三百两白银以及铜钱十七文。”
灰袍人还没发话,她就听见身旁有人低笑一声。
南遥闻声回头。
黑袍少年早早收了手,抱剑倚桌看戏。
南遥一碗水端平“不要光顾着看戏,你也得赔一半的汤钱,因为你是毁掉猪心莲藕汤的主犯。”
黑袍少年抬了下眉,认认真真打量着南遥,却不像在打量一个人,而像是在打量着什么新奇的玩意。
士可杀不可辱。
灰袍追杀者们抱头痛哭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不对,他们这群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怎么能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如此狼狈他们才不管什么民事责任还是妖事责任,反正一个字都听不懂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他们放下狠话“黄口小儿,胆敢在我们面前放肆今天就算无法生擒这死囚,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要不怎么说战场上的形式瞬息万变,刚才还斗志全无的追杀者,此刻迅速统一战线,长剑全都齐刷刷地指向了南遥。
南遥“”
为什么轮到我了我明明是在合理维权。而且刚才追杀人家死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中气十足。
但显然,这群人没有给人讲道理的机会。
那数柄剑上聚起剑气,不知从何处升起寒风,吹得人毛骨悚然。剑气汇聚成巨大的漩涡,将三人一鼠裹狭在暴风中央。
店小二面露担忧,虽然自己和这小姑娘素昧平生,但毕竟人家刚才要钱赔偿的时候,还不忘记替自己这家酒楼的桌椅板凳也要一份。鲁莽虽是鲁莽了点,但也是好心,如果真因此被杀,也太不值当。
而风暴中心的小黄却并不担心,吃完自己桌的花生米粒之后又偷偷跑去吃隔壁太子和死囚桌上的。
躲在旁边摸鱼的太子祁故渊目睹一切,他陷入沉思。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离谱的画面死囚在杀人,追杀者在怒骂,小姑娘在要钱,小松鼠在吃花生米。
他一个堂堂太子,此刻却显得那么普通。
维权失败的南遥叹了口气,看来母亲说的对,这世上的男人都不爱听真话。
这种情况下,只能采取强制措施。
她将手中的剑向前一抛,抬起两指双手相叠,双目轻闭。腕间玉镯亮起幽幽紫光,腰间的紫铃铛无风自动,叮当作响。
佩剑悬于半空中,幻化出无数道剑影。剑影缓缓调转方向,刃尖对准了那群灰袍追杀者。南遥睁开眼,剑群闻声而发,如同暴雨梨花一般穿透了那剑气围绕成的漩涡,细数没入灰袍人的身躯。
“轰”
剑群被硬生生震碎,如雨般砸落在地上。
这一招声势浩大,但却没有一剑致命,只是足以废掉这群人的大半武力,让他们再不能生事。
佩剑回到南遥手中,她收剑入鞘,看着躺在地上噗噗吐血的灰袍首领,走上前去。
灰袍首领看到南遥,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怪物,连连往后退。
怎会如此难道他们今日就在命丧于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手中了吗
然而
南遥伸出手,意简言骇“还钱。”
恐怖如斯
店小二虽然她看上去很讲道理但为什么还是感觉在侮辱人。
灰袍人哪还敢吭声,立马颤抖着从腰间摸出银袋,颤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成功维权的南遥心满意足,但她没有忘记还剩下一个漏网之鱼,于是她折返回黑袍少年旁边“您好,您也得赔我十七文哦。”
看完戏的少年没有搭茬,他的目光掠过南遥腰间的紫铃铛,将佩剑搁在桌上后拉开椅子坐下,拾起筷子捻了一粒花生米。
南遥无视我
怎么回事
抠门的男人怎么这么多
“还钱。”南遥才不惯着这些臭男人。
少年笑了声,用筷子指了下碟中的泡萝卜“吃么”
“吃的。”南遥的确爱吃泡萝卜,“但还是得还钱。”
一旁的太子祁故渊想要插话,但他多次试图开口,最终还是欲言又止。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插入这两人的对话。他们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诡异的气场,明明是风轻云淡的交流,怎么感觉像是在生死厮杀
两人在这掰扯不清,身后的灰袍人却已经偷偷有了动作。他们从胸口摸出移影符,低念数声,似乎是准备移形换影逃之夭夭。
然而灰袍首领却没有逃,他用恨恨的目光死盯着南遥的后脑,心中郁愤难消,于是趁其不备出剑偷袭。
这一剑有十成功力,直取南遥命门“妖女,拿命来”
目睹一切的祁故渊吓得脸色苍白“姑娘,小心”
南遥闻声偏头。
黑袍少年没抬眼,筷子在手中打了个转儿,手腕发力,筷子脱手而出,竟然径直刺入那灰袍人的眼眶,穿透他的后脑,再死死钉入墙上。
“砰”
灰袍人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两下,没了气。
那筷子上还淌着血,一滴一滴溅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