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楚楚简单与她握了一下,没有多交谈。
走进屋内,阮楚楚不由一愣。
整个一楼大厅除了一套沙发,什么都没有。
“你们去楼上吧,我就在这里等。”顾煜从走进这幢屋子开始,就有些肉眼可见的焦虑。
沈怡看出了阮楚楚的不解,她指了指二楼,说“阮小姐随我上去就知道了。”
阮楚楚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顾煜一眼,他孤零零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手肘撑着膝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佝偻。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对方清醒的情况下,看到他这个样子。
如果说一楼的布置让阮楚楚不解,那二楼则完全是震惊了。
这是一个屋中屋。
二楼楼梯顶端是一扇老式的防盗铁门,打开露出一扇斑驳的木门。
走进去,一个客厅、两个卧室,家具装修都是早几十年的风格。若不是阮楚楚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从别墅大门走进来,几乎要误以为是不是踩进了什么时空隧道。
“这”阮楚楚有些不知要说什么。
沈怡笑笑,领她从左侧的一扇暗门走出,这间房就正常多了,普通的办公室布置。
阮楚楚看到正前方的窗户,发现这里就是视频里的那个房间。
“坐一坐,我给你倒杯水。”沈怡从旁边的净水器倒了一杯热水递给阮楚楚,自己则坐到了她对面。
阮楚楚还没从刚才的所见中缓过神,她听到沈怡开口道“我是真的很高兴今天能够见到你,很早前我就同顾煜说过,家人、爱人对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的恢复具有很大助力,你们能够帮助他产生更积极的情绪来抵抗过去的影响,远比他一个人坚持更好。”
“刚才那个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阮楚楚问出自己的猜测。
“对。”沈怡点点头,回答“是他自己建立的特殊暴露疗法场地,但我其实并不建议他这样做。暴露疗法应该在一个安全可控的环境下进行,通过一次次反复地重述创伤过程,从而学会正视并控制恐惧,而不是像他这样,直接现场重建。但从我父亲为他进行心理治疗开始,他就一直很固执,我劝阻不了他。”
“你的父亲”阮楚楚重复。
“他没有跟你说吗我父亲为他过长达十三年的心理治疗,直到患病过世。”沈怡道。
阮楚楚面上露出遗憾,沈怡大度地摆摆手表示无碍,她接着道“今天你过来,我希望你能劝劝他,这样过激的自我治疗方式,可控性太低了。或许他之前每次都在短期内得到了较好的治疗反馈,但我认为其后的反弹也必然是严重的。这一次他的复发间隔时间和状况,比以前都要严重,我还怀疑他没有遵医嘱按量服药。但很可惜,无论作为他的朋友还是心理医生,他都未曾完全的信任过我。这种时候,家属的作用就大了,你们长时间生活在一起,能够观察出更多的细节,从而分析判断他的恢复情况。”
阮楚楚有些讪讪,不知顾煜是怎么同沈怡说的,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将他们正在闹离婚的事情说出来,导致对方从坐下开始便一直在跟她说辅助治疗的相关事项。
沈怡注意到她的表情,这才抬手看了看时间,收起面前的资料重新锁进抽屉,道“顾煜不适宜一个人在楼下待这么久,我们今天先聊到这里吧,他的治疗也要开始了。”
阮楚楚以为是要下楼,正准备起身,沈怡却让她就坐在那里。
只见墙上的大尺寸挂壁电视机屏幕一闪,上面出现了四等分的监控画面,正是隔壁的还原现场。
“我稍后就回来。”沈怡说完,出了门。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顾煜和沈怡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
阮楚楚听到沈怡询问了顾煜几句,应该是评估心理状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两人走到卧室里,顾煜背靠着衣柜坐下,冲沈怡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沈怡推开暗门,重新走进了办公室。
她对阮楚楚轻声道“接下来你不要说话。”
阮楚楚点点头,便看到沈怡取了一个微型的球状麦,开口“现在是20xx年4月2日,你的养父葛峰又输了钱,在外面喝的醉醺醺地回来,他把门拍的震天响,你很害怕,跑进了房间里,但是房门早就被他踹坏了,你只好躲进衣柜里,衣柜里很暗、很暗,你听到葛峰拿出钥匙开了门,然后”
阮楚楚一直注意着顾煜的变化,他似乎在沈怡说话之前就进入了状态,他闭着眼睛,抱膝蜷缩起来,仿佛真的变成了那个恐惧害怕的孩子。
“然后,我听到他在客厅里骂我,啪响了一声,应该是我下午吃面的碗被摔碎了”顾煜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
阮楚楚就这么听他用颤抖的声线重现那一晚的场景,她发现顾煜当年过得竟然比许冬梅所以为的还要惨烈的多
走下楼的时候,阮楚楚的眼睛还是红的,而顾煜却已经恢复正常,甚至在家时的那点暴躁也消失不见。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是压抑的沉默。
最后是顾煜先开的口“我知道这样并不能打消你的疑虑,也并非试图感情绑架,之前是我状态不好,考虑不周。为表明我的诚意,我同意终止协议,并解决阮氏将要面临的困难。条件是接下来的半年,我们继续维持良好的婚姻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