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其实,我有一个愿望。”
她说。
“总有一天,师姐和思秋都会有自己的心剑。”
“有朝一日,所有人都可以坦然地走在阳光下,不会再有任何危险。”
小师妹的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这样的表情,雾心会不由自主地希望,她的愿望真的能够实现。
于是,雾心说“虽然不知道你的愿望为什么是希望我有心剑,不过,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努力看看好了。”
秋药又笑了。
她笑盈盈地说“好。”
这时,秋药打了个哈欠,似乎迷糊起来“师姐,我有些困了。”
“那我们睡吧。晚安。”
“嗯。”
两人话完,雾心看着秋药往被子底下一钻,在下面拱成一个球状,不久就开始一起一伏,似乎睡着了。
雾心拍了拍她的背,待小师妹睡熟,她自己也抱住蒙尘剑,闭上眼,缓缓睡去。
雾心今晚浅眠。
不知为何,她好像莫名对师妹说的“无心人”那个词有点介意。
她一整晚脑袋空空,翻来覆去脑袋里都是这三个字,可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好像又没有。
总之,她没睡好。
卯时未到,雾心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
窗外稀星细碎,天幕晦暗未明。
她低头看看身边。
小师妹还安安稳稳地裹在被子底下,像个藏在棉被底下的球。
这孩子从小到大都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对蒲公英来说,这么睡会比较有安全感。
雾心见小师妹乖乖地睡得沉,便没有打扰她,自己轻手轻脚地起身,然后出了屋子。
既然醒了,雾心也懒得再睡,索性起床做事。
她先去了厨间,蒸上她昨日已经提前准备好材料的四喜烧麦,又将豆子放进小石磨里,一边背这两天学得心诀,一边磨了五人份的豆浆。
待准备完毕,因为为时尚早,还未到众人平时起来的时间,雾心便拿上蒙尘剑,打算去中庭大梨树下练剑,纾解情绪。
天将亮未亮,雾蒙蒙的。
谁知,快到大梨树时,她却看到树下有个人影。
一个十七八岁外貌的青年坐在梨树下。
他清眉俊目,气质端雅。
青年人松叶色衣衫,长发以青带一系,腰间配着一支玉笛。
是师弟。
他不知为何起得这么早,而且此刻眉头紧锁,看上去颇有些愁绪。
雾心倒没想到这么一大早的,会在这里碰上师弟,微微吃惊。
她正要打招呼,却见师弟忽然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又从瓶中倒出一颗药丸,然后引颈服下。
雾心看得一怔,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那药丸是什么
在雾心的印象中,师弟身体一直不错,应该不需要服药才对。
然而,师弟似乎并未注意到她。
他服下药后,自顾自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开始背什么心诀。
她见师弟神情专注,便没有打扰,只是静悄悄地凑近。
雾心蹲下来,在旁边注视着他。
师弟背心诀很快很利落,只是内容细碎,雾心听不太清楚。
好像是她没听说过的心诀。
雾心微微侧耳,想听得更仔细些。
可就在这时,师弟念完了,他稍微闭目凝神,便骤然睁开双眼。
猝不及防地,二人四目相接。
因为雾心就蹲在师弟身边,且她刚才正好想凑过去仔细听师弟念的心诀的内容,师弟一睁眼,两人睫毛几乎碰上。
他们如此直接地打上面照,眼眸中各自倒映着彼此的眼珠。
雾心茫然,她的眼珠自然地轻颤,她又眨了眨眼,睫毛扇动。
雾心很少与人以这么近的距离对视。
平时没有注意,凑得这么近看,雾心才发现师弟的瞳色并不完全是黑色的。
他瞳孔周围一圈微微偏褐色,有漂亮的光点还有细腻的纹路,衬得眼睛剔透清澈,如曜石般美丽。
然而,师弟却大吃一惊。
“师、师姐”
师弟显然没料到雾心离他这么近,失措地退开,想要避开雾心的脸。
不料,他躲避时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大梨树树干,力道太重,发出“咚”的巨响,撞得师弟“嘶”了一声。
雾心没想到师弟这么大反应,担心上前“你没事吧”
师弟捂着后脑,无措地看向雾心。
然而,再度与他对上目光,雾心又愣了愣,问“师弟,你怎么脸这么红”
“我、我没事”
师弟面颊已是绯色,却使劲扭开头,试图用将亮未亮的黎明色掩盖自己惊慌羞涩的神色。
他反而板着声问“倒是你,这么一大早,你怎么会在这里”
雾心说“过来练剑呀。”
师弟面露质疑“你平时没有那么早来练剑吧。”
“今天没睡着,醒早了。”
雾心说。
此刻,她偏头看向师弟“你呢,怎么一大早就在这里还有,刚才吃的药丸是什么”
“你看见了”
师弟微愕。
他顿了顿,移开目光,含糊地说“我也有点焦虑,所以没睡着,出来走走。那个药丸不是什么稀奇东西,补气血的。”
“哦。”
雾心将信将疑。
她问“你焦虑,是不是也是因为很好奇师伯接下来要教我们什么”
“”
师弟闷了一下,敷衍地说“算是吧。”
师弟看上去好像有些不自在,雾心还是离他太近,他不敢仔细看雾心。
他试着要起身道“师姐,那我先”
但师弟话未说完,突然,中庭北侧的道路那一头,传来有人交谈的人声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之间,雾心一把捂住了师弟的嘴
然后她敏捷地制住他,一把将他拖进大梨树后的灌木丛里,两个人一起藏在灌木后,雾心一手死死扣着师弟的手腕,另一手捂着他的嘴,保持隐匿的姿态,悄悄往路的入口看。
“师、师姐”
不知为何,师弟的面颊突然变得滚烫,因为雾心捂着他的嘴,一下子就感到了他脸上的热度。
“你、你做什么”
因为要两个人同时藏在空间有限的灌木后,且她还下意识地控制住了师弟,两人此刻挨得很近,身体完全贴在一起,远比平时练剑时更贴近。
雾心却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她看都未看师弟,只轻轻松开捂着他嘴的手,比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师弟不说话了,只是面颊更烫。
但师弟没憋多久,又道“师姐,你、你的身体,离我太”
他声音简直有些无助。
雾心不理他。
师弟泄气。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不解地问“我们为什么要藏起来”
“因为可能是魔啊。”
雾心刚解释了一句,才回过神。
她现在已经回到花醉谷了。
半年前缉魔的时候,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魔修过来,她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把小师妹摁住藏起来,然后两个人一起暗中观察。
她大概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关系,今天精神有点恍惚,之前的条件反射又回来了。
她甚至把师弟当作是小师妹,一起摁了进来。
雾心松开师弟,歉意道“抱歉,我摁错了。”
师弟“”
师弟的眼神十分复杂。
雾心顿时也心虚起来,假装没看到小师弟的眼神。
不过,两人纠缠之间,道路尽头的行人已经走了过来,他们错过最佳时间,再出去已有些来不及。
只见走过来的,是两个男子的身影,一人白衣伫立,一人褐衣拢袖。
是师父与师伯。
师父一来,目光就淡淡地朝他们藏身的草丛瞥了一眼,俨然已经发觉他们。
不过,师父早已习惯了这些徒弟偶尔怪异的行为,并未说什么,也没有赶他们走的意思,只移开了目光。
雾心松了口气。
说来奇怪,雾心在把师弟抓进来的时候,顺便习惯性地用仙术掩盖了他们两个人的气息。
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师父,但师伯却好像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只继续与花千州说话。
他笑呵呵地道“师弟,你还说你今天这么早起是有事要与弟子见面,你看这么早,哪里来的弟子嘛你其实是又跟小时候一样干了什么傻事,不好意思告诉我,所以找借口来敷衍吧”
“”
雾心感到师父冷冰冰的目光又往他们的方向瞥了一眼。
但师父还是没有说什么,只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师父声音清清冷冷。
他又问“你呢,今日为何没有宿醉”
大伯不满“你不要说得我好像天天宿醉、没喝醉就不正常一样。”
“”
师父冰冷的目光充满谴责之意。
师伯被他看怕了,连连将身体后仰,道“好了好了,以前嘛,是喝得多了点,但现在不一样了。毕竟我现在再喝醉掉进池子里,也没人帮我兜底、跳到水池里把我捞上来了。再说现在这世道,哎,睡不着啊。”
两人在大梨树前停下步子,师伯仰天望着梨树,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他说“当年正道联合,才好不容易杀掉一个老魔尊,没几天就又上来一个新魔尊。然后这个新魔尊还没想到办法怎么搞掉,就又上来一个更厉害的新新魔尊真是魔魔尊尊,无穷尽也。我们仙道实在太难了,我都两千两百多岁了,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师父“”
师伯又道“你得到了消息没有,听说这个最新的魔尊,最多才二十岁出头。上一个魔尊虽是老魔尊死后顶上的,修为比以往的魔尊差一点,只有八重境界出头,但好歹也算当过魔头之首,就这样被一个听都没人听说过的年轻人干掉了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八重修为以上的境界,实在恐怖至极。
“这等天资,除了当年的你,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