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笔直飞落,撞上树冠华盖后轰然一爆,碧叶琼枝轻摇,却不见丝毫损伤。
“有点熟悉。”赵黍眼珠一转,想起当初地肺山上手持金羽长刀的东海修士,扭头言道“这不是云珠馆的术法,你与东海扶桑岛是什么关系”
“我乃旸谷十翼之一”贾神谷不再掩饰。
“本事不大,名头不小。”赵黍轻笑一声,他这下明白,为何经历了诸多灾变与战乱的华胥国,似乎仍有一批本事不俗的修士,想来大多来自东海。
想当初在地肺山,东海各派高人结阵强攻,却被仙家法力加持的赵黍杀得一个不留,其中有几个厉害人物,换做是如今的赵黍要对付起来也不轻松。
这些出身东海各家水府宗门的修士,按说并不齐心,他们能够一起联手对付崇玄馆,想来也是苍华天君的手段。
此时贾神谷的弟子们也各施术法,刀光剑影纷至沓来,但无一能进赵黍眼界。
玉树宝杖轻挥,碧光一扫,诸般术法被尽数打散。贾神谷不甘就此屈服退让,扬声怒喝,背上竟然浮现一对金色羽翼。
“妖变不对。”赵黍看出那羽翼不过真气结化而成,想来是扶桑岛的秘传之法,但他如今懒得多想,喝道“不就是法宝吗还给你”
言罢甩手一掷,离火丹化作一熘火光直奔贾神谷而来。这一手猝不及防,打断了贾神谷行功调息,他只得勉强接住离火丹。
然而入手灼热,贾神谷惊觉自身真气如同热油,瞬间被离火丹点燃。
烈焰炸开,一声惨叫,贾神谷浑身着火地从天上掉落,那群弟子匆忙去救,无人拦阻赵黍的离开。
竹黄幽然,风过林响,赵黍沿着河岸来到一处风景雅致的河湾渡口。
远远望见一座园林,赵黍凝神感应,听到园内隐约有歌舞之声,想来是某位达官贵人的私宅。
“徐道友,多谢你了。”
茂密竹林间,一名须发皆白的墨衣老者现身走出,朝赵黍深揖一礼“方才处于生死之际,老夫本不该独自逃离。奈何法力孱弱,只得让道友单独面对贾神谷等人。”
“苍岩公说笑了,您只是不愿跟那帮人起冲突罢了。”赵黍轻轻撤去九天云台的遮掩,露出真容来“就不知苍岩公是否还记得我”
“贞明侯你还活着”苍岩公一开口就赶紧捂住嘴巴,神色惊疑道“你不是你怎么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苍岩公即便被封印千年,但仍旧明辨吉凶,他领着赵黍来到竹林深处,此地杳无人迹,在一条溪涧源头设下禁制,对谈起来。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活着就好。”
赵黍大致跟苍岩公诉说了自己的经历,他也十分感慨“算是侥幸保住一条性命吧,不过我如今无法以过往身份公然行走。”
苍岩公点头说“理应如此。只是可惜,你苦心孤诣,最终却不被世人认可。”
赵黍叹气“如今不止华胥国,整个昆仑洲都因为我的狂妄而深陷灾变,因此罹难苍生不知几许。倘若亡者有灵,哀嚎之声足可令我形神俱灭、魂飞魄散。”
“此事怎能怪罪于你”苍岩公说“虽然老夫当时不在东胜都一带,但是浣纱池与地脉有几分勾连,因而能够感应到气机闹动。
按照你的说法,最后是苍华天君突然现身,窃夺法仪运转,加上前后布局,他才是罪魁祸首。无非是知晓苍华天君者寥寥无几,因此给你妄加罪状。”
“我也想这么劝说自己。”赵黍言道“诚然,苍华天君布局多年,许多事情都是因他而起,最终他被老师诛灭斩落,也算是承负有报。然而我却是亲手布置坛场,为这场灾变埋下祸根。
其实我当年隐约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只是一味自欺,心想如果失败,无非身死道消而已。结果却偏偏活了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己酿成的灾祸。”
赵黍在华胥国布置坛场的最后关头,便是考虑到大计失败,自己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才劝离了鹭忘机等人。
以赵黍在科仪法事上的造诣,梁韬失败后的结果他不可能想不到,但他当时选择视而不见,心怀死志一般前往地肺山。可此等心境并非勇勐,反倒近乎愚昧。
“如果一直愚昧不清,无知自然无过。”赵黍言道“可明明清楚,却强作愚昧,枉顾苍生安危,这就不是不知者不罪了。”
赵黍是修仙之人,到了他这种境界,心性念头若有困顿,便会有碍修炼。
而想要心念通达,就必须勘破过往种种。赵黍并非简单将责任与罪过揽到自己身上,而是他对以前所作所为的反省。
“对了,贾神谷那伙人为什么来浣纱池找您的麻烦”赵黍问“以前辈的法力,击退他们想来不成问题。”
“原因你也知晓,无非是以诛除乱党的名义,趁机搜刮罢了。”苍岩公无奈道“贾神谷等人最初是在绿珠园旧址徘回,后来得知老夫在湖底,于是动了歪心思。
如今华胥国乱象不断,实在不是冒头的好日子,我对他们前几次试探都没理会。这一次贾神谷亲自出手,我也不得不逃离浣纱池了虽说当年是被封印于此,可是待得久了,反而不太舍得走。”
“这么说来,倒是我让前辈失去了一处安身之所。”赵黍笑道。
“哪里的话”苍岩公对此倒是颇为豁达“沉迷安适,何尝不是自设羁网我还要多谢贾神谷,若非有他催逼,我恐怕还不肯离开浣纱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