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行将就木的梁韬,张端景没有说话。此时山顶殿室中,一阵凄惨哭声传出,脸色苍白的姜茹艰难地来到外面,梁韬飞升受阻,本该随之一通升举姜氏天狐同受气机反噬,不少族人殒命当场,姜茹自己也受了内伤。
当姜茹看见赵黍嚎啕大哭,放眼山顶四周,尽是战云甫散、满目疮痍的苍凉景象,心中不由得一沉,她踉踉跄跄找到梁韬,却见张端景持剑遥指,当即喝阻道
“住手不要伤害首座”
张端景见姜茹浑身微颤地拦在自己与梁韬之间,仍是神色肃穆,不发一语。
“战事已经结束,没必要负隅顽抗。”抱臂旁观的怀明先生忍不住开口道
“不,你们”姜茹难以置信,心神慌乱至极,全然没了过往聪慧机敏。
此时荆实飞身而至,她一见张端景等人围住梁韬,不假思索便出剑刺杀。
张端景头也不回,气禁一发,直接将荆实定在半空,另有一批崇玄馆弟子与玄衣死士纷纷赶来山顶附近,他们个个身上带伤,有的还要同门扶携前来,人数较之先前已大为减损。
众弟子刚要动手,怀明先生勐然跺脚,火浪将他们稍稍逼退。
“都别闹了。”怀明先生指着梁韬说道“你们首座气数将尽,有什么后事就赶紧安排”
众弟子得见梁韬惨状,心知大事败绩,尽皆垂头丧气,有人绝望地脱力坐倒,也有人捶地痛哭起来,一时间哀声不绝。
“别哭了”重伤难动的梁韬大喝一声,牵动胸口巨创,痛入心扉。
姜茹最先反应过来,回身对梁韬说“首座,您当初炼制的九鼎神丹,不是还有两枚么我现在就给您拿过来”
说完这话的姜茹飞奔离去,张端景撤去气禁放下荆实,对方翻身一跃,连同剩余几位玄衣死士,将梁韬护在身后。
“梁东佑呢”虽说形容凄惨,但梁韬很快恢复往日尊威,阖眼询问。
“重伤未醒。”荆实望向双童如火的怀明先生,语气森冷“便是此人击伤掌事。”
“是我干的没错。”怀明先生坦率承认“你们崇玄馆当年杀了我多少赤云都弟子你是希望我在此时逐一清算么”
梁韬没有接话,他继续询问荆实“敌情如何”
“南山已经沦陷,我们发动紫华覆日阵,暂时将敌人阻挡在外。”荆实没有丝毫沮丧之意。
“我交给槐实的紫盖伞应该被掩埋在附近,你找到之后,用来加固阵式。”梁韬下令道。
“不用找了。”旁边瞻明先生勾指一招,倒伏林木间飞出一柄宝伞,直接扔到荆实手中。
荆实回头望去,梁韬微微颔首示意,她带上几名崇玄馆弟子飞跃至远处,施术护阵。
此时姜茹再次赶回,怀中抱着一个玉匣,打开之后内里紫气金光盘旋,两枚非凡神丹安静置于内中。
“首座,丹药在此。”姜茹连忙奉上。
梁韬却没有服丹之意,阖上玉匣,言道“叫赵黍过来,我有事嘱咐他。”
姜茹见梁韬不肯服丹,再看他胸前巨创,眼角泪水止不住涌出,只得去到不远处颓残废墟间,找到伏尸哭泣的赵黍。
“你”姜茹说不出话来,她不知徐凝真身份,只是隐约见这名女子容貌与赵黍有几分神似,大概猜出此人与赵黍关系密切。
“首座有话要对你说,如今崇玄馆已到存亡关头,我们都希望你能出面帮忙。”姜茹强忍住内心悲怆,她的姨母姜芙瑶方才为了保护族人,祭出妖丹阻挡气机反噬,结果殒命当场。
等见到梁韬重伤,姜茹彻底明白,如今已经没有能庇佑自己的长辈了,此时此刻容不得她悲伤慌乱。
可是赵黍对此置若罔闻,姜茹也不多加商量,硬是扯着赵黍,连带着徐凝真尸身,拖到梁韬跟前。
“其他人各自去调息,我稍后自有安排。”梁韬挥手让晚辈弟子退开,周围只剩下张端景、赤云二老与姜茹,赵黍依旧伏尸不起。
梁韬瞧了徐凝真一眼,瞬间明白了许多事,他望向张端景,眼神充满不屑“这是赵黍的母亲你设计让她假死隐遁,瞒过众人耳目,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她对付赵黍”
“她要杀的人是你,不是赵黍。”张端景终于开口说话“而赵黍如今状况,正是你一手造就。”
“这天底下想要杀我的人不可胜数,你就偏偏选中她”梁韬虽然大败亏输、形容狼狈,却依旧不改桀骜“你手中神剑要以灾厄之气成就锋芒,如此方能伤及仙身。持剑之人必将自伤,若论玩弄他人,我可未必如你。”
“明知已是举世皆敌之局,不加反思,仍是一意孤行,不惜挑起乱局,酿成数多杀戮。”张端景望向梁韬“若是任由你这种人成就大道,哪怕道国师君不是赵黍,世间弟子心境情志深受染化,必定遗祸无穷”
梁韬勉强望向北边另一道垂照天光,冷笑道“你一个为苍华天君卖命的走狗,哪来的颜面与我对论赵黍落在你手里,当真是明珠暗投”
张端景还要反驳,却见赵黍抬起头来,脸上满是鲜血,眼含杀意“老师,为什么偏偏是母亲为什么你要瞒着我”
“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保护你。”
张端景这话刚说完,赵黍飞身将他扑倒,抡起拳头就往老师脸上重重砸落,发狂般质问道“为什么不说是你害死了母亲是你坏了我等大事一切都是因为你”
一句一拳,运起威神大力的拳头打得张端景鼻青脸肿,可他没有丝毫反抗。最后还是怀明先生看不下去,赶紧揪起赵黍,然后一巴掌掴在他脸上,喝骂道
“够了你看看自己眼下这副丑样,除了拿别人发泄,可还有半点清明本心一朝得意便猖狂无忌,一遇挫败就撒泼打滚、意志颓丧,你是修到狗身上去了不我看你赵黍是猪狗不如”
这一通喝骂,使得四周顿时肃静,惹来附近所有人目光,就连梁韬露出意外之色。
怀明先生气得肩头起伏“我原本还真以为你是什么浑金璞玉,结果倒好,身处逆境,不去思考应对变化之策,就知道疯叫疯咬。算我瞎了眼,呸”
一通狂喷过后,赵黍跪倒在地,整个人萎靡不振,神态恍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