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摇头苦笑,丁沐秋眼里揉不得沙子,杨泰安言辞无忌,这个结果其实他早有预料。
“杨公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又何必出来带兵冒险”赵黍语气宽和。
杨泰安被摔得筋骨挫痛,正要喝骂,抬眼却见四周不是披甲握刀的凶狠武夫,就是冷眼昂首的馆廨修士,一下子没了胆气。
“你、你们要干什么”杨泰安强撑着说“袭杀公侯,可知是什么罪过吗你们不要跟着赵黍犯错”
可这话一个人都没唬住,仿佛只要赵黍一声令下,就能把杨泰安乱刀分尸。
“杨公子,你回去吧。”赵黍叹了一口气“哪怕高平公真的上书国主,委任你做丹涂县令,可你没有文书印信,带着部曲私兵唐突前来,换做是别人,完全可以将你当成敌国冒充的军队,二话不说从道旁突袭。”
杨泰安闻言一怔,赵黍继续说“就算事后知晓你是公侯之子,大不了归咎于九黎国。杨公子别忘了,丹涂县就是被一支九黎国兵马奇袭夺占,再来一支兵马将你们袭杀于半途,也并非不可能。”
一旁张里尉暗自偷笑,先前赵黍为了将一批军需交给赤云都,甚至伪造出九黎国劫掠的阵仗来。
如果真要搞什么栽赃陷害,这位贞明侯也算是得心应手,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文质彬彬。
“还有。”赵黍扶起杨泰安,提醒道“杨公子此举,若是有心之人趁机上书参劾,声称杨公子你纵兵乡野、凌虐百姓,岂不是给高平公惹麻烦么”
杨泰安被赵黍说得无言以对,赵黍拍拍他的肩膀,让兵士将他送下去。
等杨泰安离开后,丁沐秋还嫌不足“贞明侯,你心肠太软了,这种纨绔子弟就该好好教训一番”
赵黍摇头“高平公毕竟是国主宗亲,我自认还没那个胆量。”
“我辈修仙之人,但求念头通达、心思无碍,有时候顾不得许多。”丁沐秋当众直言“再让我看到他,直接吊起来抽三百鞭”
赵黍摸摸胡须,掩盖尴尬。心想明霞馆首座丁飞绫随和沉稳,怎么丁沐秋却是如此冲动也庆幸自己负责主管这些馆廨修士,否则放任丁沐秋随性行事,恐怕跟罗希贤一样,要当场杀了那杨泰安。
“贞明侯,你就这样放杨泰安离开,恐怕不妥。”梁晦提醒说“据我所知,杨泰安心性暴戾,回去之后肯定要向高平公诉苦,对你多有污蔑。”
赵黍若有所思,但还是摆手道“算了,随他怎么说吧,眼下实在不宜节外生枝。今天把东西收拾好,你们带着戊己两营,先行回转蒹葭关。郡府那边派遣的人手明天也该到了。”
九黎国大营中,巫真与左右商议用兵之事,却忽然有人匆匆进帐。
“巫真大人,方才华胥国有修士飞来,将此物扔到营外”传令兵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胡闹敌人扔来的东西,怎能随意带入帐中若是藏了什么符咒法物,岂不是要害死帐内众人”有一名巫祝呵斥道。
巫真抬手阻止众人言语,神态严肃,示意道“打开。”
传令兵将麻袋打开,几十颗头颅当即滚得满地都是,有人头、有狼头,有的完好无缺,有的面目尽毁。
“舍罗魈还有那是苍背部的蒙渠吗”帐内众人纷纷震惊站起,相继辨认出白獠部、苍背部与乌藤寨的重要成员,脸上神色不比地面上那堆脑袋好看多少。
巫真面容森冷,他抬手虚摄,袋中一封书信飞出,打开翻阅
“贵国聚勇士数百、精兵三千,跋涉山川、穿越险阻,侵疆界、犯城廓,戮民为乐,虐杀妇孺以祭邪祟,凡所经处、含灵悲号。吾奉命讨伐,数战克成,恐山长水远、鸿雁难达,致使诸君蒙昧。今归还贵国勇士头颅,望诸君引以为戒,善自珍重华胥国贞明侯赵黍拜上。”
帐内众人相继传阅书信,有人看了掷信于地,骂道“华胥小儿,欺我九黎无人吗”
“归还头颅,他赵黍是觉得华胥国胜券在握么”
“进攻不能再退了,必须要攻破蒹葭关,拿这个赵黍血祭尊神”
“好了。”巫真劝阻众人吵闹,他用木杖拨弄一下头颅,似乎在找某人。
“费佐圣呢他作为领兵之人,为何没被送还头颅”有人问道。
“难不成是向华胥国投降了”
“他敢”
“费佐圣本来就是华胥国的将领,他见战事不利,再次投降,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华胥国怎么可能容忍这种反复小人他费佐圣就算投降,也免不了一死”
“此战既败,费佐圣不可能独自苟活。”还是巫真下定论道“赵黍不会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自己,无非是死在华胥国罢了。所谓狐死首丘,大体如此。”
“巫真大人,您是在可怜费佐圣么”有人冷哼道“当年我就说过,此人断不可信,哪怕不是华胥国的奸细,他也不是九黎各部出身,怎能指望这种人带兵打仗”
“就是现在可好,把三个部族的精锐高手全拖累死了,他就算逃回九黎国,大祭司也不可能饶了他”
巫真默然不语,此时一只蜻蜓飞入帐中,巫真似有所感,抬手接住,闭目片刻,叹道“妙娑罗逃出来了。”
“百花谷那个蛊娘子她怎么就脱逃了”
“她不乏隐遁变幻的蛊术。”巫真说道“她提到舍罗魈误入敌方圈套,自己则是被安排与费佐圣一同突围出城。结果敌军数量太多,她见大势难挽,抛下军队逃跑了,目前正在孤身穿越山林。”
“败军逃将,妙娑罗也不能放过,就拿她问罪”
“那你去”巫真抬眼扫了说话之人一眼,对方虚张声势,哪里敢招惹那位蛊术奇诡的百花谷主。巫真无奈叹气“战事紧张,还要筹备大计,现在就别节外生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