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在国主面前翻供才有用啊”安阳侯急切地说“国主要是质疑,你就说是自己不敢信任缉捕司,只有到了国主面前才敢说真话。同时跟国主哭诉自己父亲死于崇玄馆陷害,自幼惧怕崇玄馆权势,恳求国主为你伸张。”
赵黍脸色怔住,看着安阳侯迫切中带着几分狂热的神情,他仿佛第一次看清此人的真面目。
“我说过,东胜都这种地方能毁人。”灵箫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安阳侯为权势所迷,闻声变色,类如嗜血禽兽。”
赵黍还保有一丝感念“他与我父亲有旧,对我也多有照料,这番话也是出于关心。”
“你这话与我所言并不相悖。”灵箫说“若是相安无事,你所见到的安阳侯自然是谆谆教诲的长辈。可只有触及要害之处,世人才会显露各自性情。安阳侯深慕权势,一旦有迹可循,如嗅血秃鹫,立刻改头换面。”
赵黍叹道“凡人难免如此。”
“说出这话,可见你确实行走于仙途之上。”灵箫言道“修仙有成,不止形神俱妙,也要有洞照世情人心的境界。以神遇而不以目视,立身人世自然剖割条理、游刃有余。”
“可我只觉得面前块垒堵塞,宛如崇山峻岭,难以攀越。”赵黍言道。
“世侄,听明白了吗”安阳侯的喝声惊醒了赵黍。
“我明白了。”赵黍有些茫然地回答。
赵黍就着炉火光亮看书。
离开金鼎司一个多月,不少炼制法物丹药的公务虽也在进行,但是没了赵黍这个执事居中打理,安阳侯不了解各种法物丹药的具体流程,石火光又不擅与人打交道,搞得司内事务耽搁了许多。
赵黍心有愧疚,因为他就是为了回避麻烦刻意留在缉捕司中。眼下回到金鼎司,他这个执事还是要以身作则,把一些紧要事务重新担当起来。
只有面对丹炉与书卷,赵黍的心思才能凝注不散,免得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身后脚步声传来,赵黍回头就见张端景缓缓走近,惊喜起身“老师,您回来了”
张端景表情依旧严肃,点头示意说“别看我,炉火要再旺半分。”
赵黍赶忙拿起蒲扇鼓风扬火,同时微声诵咒,维持炉火恒定。
处理完这些,赵黍端来椅子给张端景坐下,两人坐在丹炉旁,赵黍有些尴尬,随口问道“老师您这回是去办什么事”
“国主派我去探查有熊国帝下都的状况。”张端景平铺直叙地说道。
“啊”赵黍差点叫出了声“这么危险的事情,国主居然派您前去”
“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才由我来办。”张端景说“有熊国之前发生宫变,兄弟阋墙,但最终得以平定。”
“平定了这也好。”赵黍心不在焉地点头。
张端景望向赵黍“我听说东胜都发生了一些事”
赵黍一怔,随后说“我被九黎国的探子刺杀,幸好躲过一劫。不过后面事情牵连甚广老师莫非都知道了”
“我刚从宫城过来,已经大致清楚。”张端景说。
“那估计也用不着我说了。”赵黍手足无措起来。
“你在害怕”张端景问。
赵黍点点头,张端景则说“九黎国这伙刺客你尚且能够应付,有何可惧若是更厉害的人物,也不会轻易冒险深入华胥国。”
赵黍抬眼望向张端景,心想老师您不就是冒险前往有熊国了么而且还是不声不响搞出这档子事。
“我倒不是害怕这个。”赵黍鼓起勇气说“老师您应该知道,我当初上了崇玄馆的马车,也得到梁国师的指点帮助,才能够拿下那帮刺客探子。此事貌似让安阳侯很不满,他要我稍后觐见国主时,回头攀咬崇玄馆,说自己受梁国师胁迫。”
张端景闻言不语,目光深邃。赵黍嘀咕道“我也知道,安阳侯他们一直希望扳倒崇玄馆,觉得我若是受了梁国师恩惠,就会让崇玄馆摆脱参与行刺的嫌疑,搞不好连同鸠江郑氏也会度过险关。
可是现在最紧要的,难道不该是防备九黎国么他们都敢让潜伏多年的探子冒险行刺,不就说明战火一触即发么这种时候朝野上下不思应对外敌,却为了权势地位争吵不休。我我很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张端景问“那你觐见国主时,打算怎么说”
赵黍摇头“我不知道,老师您能否教教我”
“你问出这句话,说明你心中并不认可安阳侯的说法。”张端景一眼看穿,又问“你当初为何跟崇玄馆的人离开是被胁迫还是被诱惑了”
赵黍闭目深思良久,最后说“都不是,我是自愿的。我之前被人刺杀,郑思远与贺当关都中毒倒下,心中本就憋了一股气,确实怀了报复的想法。如果能够亲手斩杀了那帮刺客,我觉得能够出一口气。就这么简单,没有其他心思。”
“你很少这么冲动。”张端景说。
“东胜都这个地方,太憋闷了。”赵黍感叹“这里的确繁华富庶,我却感觉自己困在一个小小天地,不得伸张。”
张端景阖目沉默,赵黍也不知道老师作何想法,只怕自己这番话又辜负了老师的好意。
等张端景张开双眼,再次望向赵黍,言道“稍后觐见国主之时,你有话直说,不违本心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