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赵黍觉得,这等福地用来营造庄园别业太过奢靡浪费,修一座竹堂茅庐便已足够,周围空地改成培植芝草的灵圃药田,再安镇一座炉鼎,闲暇时侍弄花草、读经精思,这才是修仙之人该过的日子。天天在东胜都那种地方打滚,脑子里肚子里尽是各种人心算计,自己都觉得臭不可闻。
赵黍甚至认为,鸠江郑氏对这片福地的处置,完全就是暴殄天物。不过碍于对方恭敬礼遇,自己也不好大加驳斥。
宴会就在庭中树下摆开,上方是如盖树冠,下方是溪水潺潺,一旁有女子抚琴清奏,如同小船的漆酒杯顺溪流而下,主客双方隔着溪流而坐,想要取酒伸手即可,颇具清雅之风。
至于宴中佳肴,多是山珍素点,精巧可口,并无大鱼大肉坏了山林逸兴。
酒过三巡,郑玉楼放下杯盏,对赵黍言道“赵执事若是喜欢,可多来此地修养。思远在金鼎司中办事,也能代为传话。”
赵黍环顾四周“这里风光清雅秀丽,乃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只可惜我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
“哦不知赵执事平日里都在忙什么”郑玉楼问道。
赵黍知道对方在装糊涂,也不点破“最近朝廷筹建新军,需要给兵士配发符兵符箭,我是忙得头发都掉了不少。还有各种军中要用的符咒丹药,司中修士几乎要昼夜轮替,不少人都怨声载道。”
郑玉楼感慨道“赵执事为国效力、不辞劳苦,老夫由衷敬佩。只是这新军筹建一事,为何需要诸多符兵”
“老先生有所不知,星落郡剿匪一役,乱党妖人混杂贼寇之中,不再是过去那般,敌我修士单独斗法。”赵黍解释“韦将军一改策略,将各家馆廨修士分散军中,配合军阵步骑弓弩,攻守有度,如此方可破敌。
事后韦将军上书国主,新军不仅要一改操训典章,就连军器武备都有别于以往。未来新军对上敌方修士,寻常将士依靠符兵法物之助,也能有一战之力。”
郑玉楼点头不止“那随军修士呢又该如何安排”
赵黍回答“那要看修士所擅何等术法了,要是通晓剑术武艺,充当精骑锐士也不奇怪。当然,馆廨修士弥足珍贵,乃是国之栋梁,到了新军之中多是出任校尉曹吏。”
赵黍清楚郑玉楼的用意,算是帮他把话题引出来,对方当即言道“赵执事,老夫有一件不情之请。图南这孩子性情顽劣,但也曾精研武艺,并且心怀报国之念,如今得知新军筹建,若是能入其中当一马弓手,老夫便心满意足了。不知赵执事能否提携一二”
“可这事也不该找我啊。”赵黍说。
“赵执事不必自谦。”郑玉楼言道“金鼎司与新军往来甚密,赵执事或能在韦将军面前美言几句。”
赵黍笑而不语,捧起酒盏略一致敬,然后仰头自饮。
郑玉楼哪里不懂,当即说道“赵执事在都中任职办事,少不了人情往来,老夫稍后便遣人送上金帛珠玉。”
赵黍当即摇头“尽是黄白俗物,赵某还没穷困到那种地步。”
郑玉楼问“那不知赵执事欲求何物”
赵黍晃着手中酒盏,嘴角一翘“赵某曾有耳闻,鸠江郑氏有一件宝物,名唤解忧爵,乃是一三足酒爵。传闻对此宝诵咒,便能源源不断倒出仙酿。赵某欲讨此宝一观,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郑玉楼并未恼怒,只是沉吟片刻。倒是一旁郑图南脸色微变,不自觉地望向赵黍身后端坐的贺当关。但如今这情形,由不得他发怒。
“不知赵执事从何处得知,我郑氏有此一宝”郑玉楼问。
“此事赵某不便告知。”赵黍发现,郑玉楼并不清楚贺当关的来历,估计郑图南在龙藏浦的事情,没有对自家长辈明言。
赵黍也猜得出来,以解忧爵的贵重,换郑图南在新军谋得一份差事,实在有些划不来。但谁叫现在是对方有求于自己呢权势在手,不用白不用。
“并非老夫不愿,只是解忧爵眼下并不在手边,一时半刻也拿不出来。”郑玉楼左思右想一番“而且恕老夫直言,解忧爵乃是仙家宝物,承负极重,恐不能随意转赠。”
赵黍也不意外,郑氏果然不会乖乖送出解忧爵,他原本还想将贺当关的事情牵扯进来,可是贺当关家世已衰,不足以迫使郑氏归还解忧爵。
麻烦的是,解忧爵不像玄圃玉册那样,被郑氏所忽视,郑玉楼知晓其为仙家宝物,价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赵黍还在思考,一旁郑图南忽然开口了“赵执事若是想要法宝灵材,我倒是有个好去处。”
“哦”赵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郑图南言道“龙藏浦沿岸有一家积宝阁,东胜都内外各路修士皆在此地品鉴法宝、交换灵材,甚至传说珍藏有仙家法宝,赵执事若是有意,我可以带你前往。”
郑玉楼闻言立刻接上话头“对若是赵执事看中了哪一件法宝,就由我鸠江郑氏买下相赠。图南,你稍后亲自领赵执事前往”
“是。”
看着这对祖孙一唱一和,赵黍明白这回算是无功而返了,自己还是不如安阳侯那样手段老辣,没法让郑氏将解忧爵拱手让出。
“也罢,既然老先生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多索要。”赵黍没有心思跟他们虚耗下去,起身说“时日不早,赵某就不耽搁老先生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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