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探听崇玄馆消息,可不是随随便便做到,世侄还请放宽心思,静待佳音便是。”安阳侯言道。
既然对方这么说,赵黍也不好多加追问,眼下只能将心思放在金鼎司诸事上。
东胜都东南方数十里外,灵秀俊逸的地肺山曲折绵延,放眼一片黛青,山间升腾而起的淡紫烟气,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云雾山岚、还是丹霞炉香,总之给本就缥缈出尘的地肺山,裹上一层朦胧意境。
幽静山林深处,梁韬独居竹堂,望着面前一幅华胥国山川舆图,沉思良久,偶尔低头看向手中一卷简易图册,那是赵黍当初在星落郡为布置坛场法仪所绘。
梁韬盯视良久,弹指将图册焚去,一片虚幻光影浮在掌上,抬手虚引,正正落在舆图之上。图中星落郡一带扭动变幻,整幅山川舆图顿时随之鲜活起来,隐约有线索脉络浮现而出,蟠曲绵延,形似符图篆字。
然而舆图变化到了一半,忽然停顿不动,似乎遇到梗阻滞涩,气机灵韵没法运转下去,自行瓦解。
“可惜了,天夏朝分崩离析,又没法在五都举行五方迎灵祭,想要完全统摄华胥国的天地之气,阻滞极大。”梁韬看着舆图言道“偏偏天夏朝那帮赞礼官,尽是食古不化之辈,天夏都亡了,为了抵挡玄矩,几乎全部死在帝下都,甚至一把大火将书库烧光,彻底断绝传承。赞礼官、科仪法事”
正当梁韬沉思之际,屋中衔铃铜鹤发出脆响,内中传出女子的冰冷声音“主人,荆实求见。”
梁韬一言不发,轻轻弹指示意,同时屋中舆图卷册好似活物般,自行整理收起。
片刻之后,一名女子来到竹堂之外,她身材高挑苗条、四肢细长,一袭黑衣显得锋锐逼人,凤眼柳眉、薄唇雪肤,只是面无表情、神色冰冷,让人感觉难以亲近。
黑衣女子拱手低头,梁韬现身而出,言道“说吧,探听到什么消息”
黑衣女子嗓音冰冷“安阳侯与朱紫夫人密谈过后,羽衣阁将要派遣弟子前去金鼎司。”
梁韬不以为意“这个安阳侯倒是左右逢源。除了羽衣阁,还有什么人参与其中”
“另外还有一批投效安阳侯的修士宾客,分别是玄圃堂、庆云洞、积石潭三家。”
“另外两派都是土鸡瓦狗,至于玄圃堂也没有什么高人了。”梁韬沉吟良久,自言自语起来“安阳侯跟张端景、朱紫婢勾结一同,设立金鼎司,非是为了那点法物丹药,而是要联起手来,一步步将我崇玄馆排挤出去。荆实,你怎么看”
“主人怎么看,我就怎么看。”黑衣女子的语气无半点谄媚恭维之意,冰冷如故。
“安阳侯不过凡夫,延揽宾客、结交修士尚可,具体炼制法物丹药的事情他无能干涉,肯定要交给信赖之人主导。”梁韬问“可要是让张端景主管,那金鼎司等同变成怀英馆一家独掌的衙署,国主不会放任这种事的。金鼎司内还有何人管事”
荆实回答说“安阳侯将司内各项事务交由一名叫做赵黍的符吏协理处置,此人是张端景的学生。”
“赵黍”梁韬微讶。
“是,金鼎司目前已开始征募各家馆廨修士,所有人都要先经过赵黍的核验考校,然后按照各人所长,分配不同职司。”荆实言道。
“呵,有趣。”梁韬负手而立,笑容微妙“看来是张端景有意栽培此人。罗希贤锋芒毕露,还有个当朝大司马的父亲,就连国主都大加赞誉,然而真正把持要害位置的,还是这个赵黍。”
梁韬思索片刻后,转而问道“我记得之前让你们探查赵黍的来历出身,可有结果”
“已有大略。”荆实回答“赵黍出身宣武赵氏,祖上曾任天夏赞礼官,其祖父赵炜因战乱举家迁离,后得怀英馆庇护,赵黍本人也在怀英馆研修。”
“赞礼官”梁韬大受启发,心下暗道“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赵家定然携有天夏朝众多祭礼法仪逃离帝下都,一脉单传至赵黍,难怪他能想出这等祈禳法仪
张端景,我倒是小瞧你了,把这么个好苗子藏得如此之深,现在又把他安插在金鼎司,是希望借他所熟知的天夏祭礼法仪,以示华胥国才是天夏正统”
下方荆实低头不语,她是梁韬豢养的死士,得授仙法之余,替梁韬做刺探、监视、暗杀等事,不属于崇玄馆门下,甚至不属于永嘉梁氏。连同荆实在内的一批死士,只效忠于梁韬一人。主人不说话,她也不会开口。
“赵黍的父母呢”梁韬又问。
“其父赵子良也曾是怀英馆修士,在五国大战中阵亡。”荆实言道“其母吴氏甚少消息,只知早年间改嫁于安阳侯,不久前病逝。赵黍今次前来东胜都,目的便是为祭拜其母。”
梁韬闻言沉思良久,忽然笑道“这样也好金鼎司不是打算征募各家馆廨修士么他们也没有理由拒绝我崇玄馆的人。我会安排部分人前往金鼎司,荆实你也一同前去,以崇玄馆弟子的身份。”
梁韬凭空取出一枚符牌“你凭此令去往下馆,寻梁东佑,他自然明白该如何做。”
荆实接过符牌,又问“我到了金鼎司需要做什么”
“以监视为主,尤其是赵黍,但举止不要过激。”梁韬说“你炼成了水墨剑匕,也粗通符法,就以此为敲门砖,足可通过赵黍的考校。”
“是。”
“另外,不要管其他人怎么看,赵黍交给你的事务,你尽力完成,最好能够获取他的信任。”梁韬补了一句“若是有人暗中对他不利,你直接处理了便是。”
让荆实退下后,梁韬回到竹堂之中,扬袖现出那幅山川舆图,自语道“必须要加快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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