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都没从自家将要成为太子妃娘家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沈老夫人见齐珂拜俯下去,还有些不安,忙道“夫人客气了,一点小误会而已,不值当的”
沈望舒给气的,这傻瓜老太太,齐珂得罪的又不是她,她倒替沈望舒这个冤主张嘴了
众目睽睽之下给人行大礼道歉,齐珂这么大就没丢过这种人,特别是她今儿为了羞辱沈望舒,她特意带了不少人来看笑话,结果现在她自己就变成那个大笑话了,被这么多人围着瞧,她简直羞愤欲死,沈老夫人的话犹如甘霖,她忙要借势起身。
沈望舒重重咳嗽了声,齐珂身子一僵,才抬起半截的身子又矮下去了。
她没想到和太子假结婚还有这等好处,不过谁不喜欢扯虎皮做大旗啦
作为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土鳖,沈望舒才没有啥以怨报德的君子美德呢,她毫不客气地叉腰“这就算完了你把我家桌子屏风弄坏那么多,要是道歉有用,要刑部干什么”
她看了眼园主,园主一下心领神会,令下人取了扫把抹布等物,她接过来递给齐珂“收拾干净再走。”
齐珂气的浑身直颤,但沈望舒即将为太子妃,这世上比她尊贵的女人无非是太后和皇后罢了,就算太子看重齐家,她成了太子妃之后,想找臣妻的茬还是易如反掌,再说这事还是她不占理,就是想告状都不知如何张嘴。
她何时干过这等奴才下人才干的活儿,沈望舒真是仗势欺人
可她偏偏不敢不从,手指颤抖地接过那看起来不大干净的抹布和扫把,笨拙地弯腰挨个把桌椅屏风扶起来,又眼中含泪地擦拭干净,活似逼良为娼的一副表情。
她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干活,沈望舒还十分瞧不上眼,难免挑剔了几句,齐珂气的小腹绞痛不止,她捂着肚子直抽气。
沈望舒到底不是狠毒人,还以为她有小孩了什么的,齐珂倒霉点没事,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她终于大发慈悲地摆了摆手“成了,下回可别这样了啊。”
齐珂低头不敢让人瞧见自己怨愤的脸,带着下人匆匆走了,她带来的那些来瞧热闹的也不敢多呆,低着头灰溜溜地走了。
沈望舒暗爽了一回,这才有点小后怕,悄悄对叶知秋道“这事儿你可别跟太子说啊。”
她和裴在野可是假成亲,结果把人家亲表妹给收拾了,这可不大好哟
叶知秋觉着沈姑娘真是太善良美好了他忙保证“您放心,卑职不是饶舌的人。”不过其他人会不会传到太子耳朵里,他就不知道了。
内侍这才宣旨,沈家人忙跪下接旨,等接旨的流程走完,叶知秋这才笑着环视了一圈“太子妃册立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只怕来观礼的客人更多,这点桌椅估摸着坐不下,幸好卑职带了些东宫的人手过来帮忙。”
沈家人连忙道谢,东宫的人办事都利索,不过半个时辰便收拾停当了,沈家初到长安,结识的人本就不多,请的无非就是一些同僚,但太子妃册封的消息一传出去,不少高门贵地都来了,这些人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对沈家都是无比热络。
只有一点,要为沈望舒及笄的正宾,本是请的沈长流上司的夫人,结果这对儿夫妇之前见齐珂厉害,他们不敢跟着得罪齐家嫡出,竟直接跑了,险些让沈望舒及笄礼残缺。
结果封太子妃的圣旨一传出来,他们半路上又折返回来,非要来做为沈望舒插钗梳头的正宾,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竟让沈家人好生体会了一把人情冷暖。
这人毕竟是沈长流的上司,舔着脸笑道“方才是家中有事,急着赶回去,现在已经把事情料理好了,咱们当初毕竟是商量好的,我们夫妇二人都极喜爱你长女,这插钗,还是由我们来吧。”
沈长流对这夫妇二人的人品颇是鄙视,正要捋须拒绝,就听湖面的桥上传来一把悠哉愉悦的嗓音“不就是插个钗吗这有什么难的,我来。”
众人齐齐回首,就见裴在野跨桥而来,他额上还挂了层薄汗,显然是忙完手里的活儿便匆匆骑马赶过来了。
众人忙叩首行礼,裴在野散漫一抬手,他拉开手里一方极名贵的木盒,就见里头一只宝光璀璨的牡丹仙子钗,钗由赤金打造,簪头是雕着一位游云仙女,仙女的额饰以红宝装饰,仙女手里垂下三截长短不一的流苏,流苏地步坠着赤金牡丹,牡丹花芯也以红宝装饰,端的是华贵无比。
这钗子一拿出来,园子都亮堂几分裴在野虽觉着这钗子远不及自己上回送的蛐蛐儿,但及笄礼也不适合送别的。
“吉时快到了,都布置起来吧。”他唇角扬高“我来为她插钗。”
沈家门第终究低了些,他不想有人恶意揣测她什么,所以上赶着来给她撑场面了。
众人面面相觑按说插钗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没听说过哪家未婚夫眼巴巴跑来给姑娘梳头插钗的,这也太不值钱了,而且也太不合规矩了
不过他是太子,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旁人也不敢置喙,搁在别家叫不通礼数,搁在太子这儿那叫传世佳话。沈长流一怔之下,很快识趣地让礼宾宣布开礼。
沈望舒跪坐于席子上,由赞者为她盥洗,打散长发,再由硬是抢了正宾差事的裴在野为她梳头插钗。
沈望舒十分担心大老爷们的技术,正宾一般是女性的原因,是因为女性多会梳头点钗啊,大男人都几个懂这些的
她害怕裴在野把脑袋梳成鸡窝,或者薅掉她一半的头发,谁知道裴在野那么烈性一人,为她梳起头来颇是温柔,用檀木梳一下一下梳理她的长发,神色郑重地仿佛在对待什么举世无双的宝贝。
来的宾客里不少诧异沈望舒究竟怎么得的太子妃之位的,还有些个暗搓搓猜测是不是沈家用了什么手段,现在瞧太子这宛若对待稀世珍宝的样儿,不免把小心思通通收了回去。
他摩挲着她一头光滑如缎的长发,白洁修长的手指灵巧地为她挽起发髻,又取出那只牡丹金簪,斜斜插入她发间。
沈望舒揽镜自照的时候都惊了。
裴在野低笑了声,趁着为她打理长发的时候,悄在她耳边说了句“为这天,我学了很久了。”
他语调带了点得意和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