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光阴稍纵即逝, 赤水水处理了些事物, 又将信写完送给北修然,被迫留下吃了顿鸿门宴,那人间的帝王话里话外都在怀疑是不是他们将春歌偷藏了起来, 要不是怕族长回来挨顿胖揍, 赤水水简直要憋气把北修然打一顿了。
不过即便要打, 面对的是个凡人,赤水水显然不能下手太重,否则就不是打死的问题,而是打成碎块的问题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打得不尽兴, 赤水水只好强忍怒气,吃酒吃得狐狸尾巴都快露出来了,好歹是忍住了杀意, 怒腾腾地回青丘来找沧玉抱怨。
倩娘对他们这事儿并不关心,百分百的心神都落在了玄解的外形上,虽说如今妖王的宴会已没了找对象的诱惑力,但到底是出门在外, 总得穿得端正些, 免得被人家看轻了。这六界之中又不止人族拜高踩低, 平日里任由玄解头发乱糟糟地跑来跑去是因着在青丘之中, 可去了清宵盛会,就得多少注意些仪态。
尽管玄解的仪态已没什么可拯救的了,好歹外形要拯救下。
玄解对这种事都不太在乎, 他坐在沧玉的梳妆桌前,看着法术变出的水镜,倩娘拔下几根羽毛幻化做几只小鸟,将他黑红色的长发衔起,不紧不慢地梳起头发来,心道“玄解平日里瞧着不羁,稍稍整理些,竟有了点风流书生的意味,清宵盛会对他虽是无用,但就这么一去,不知道要带走多少女孩子的芳心了。”
美也好,丑也罢,玄解生于天地之中,从没有在意过其他人的目光,今日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地坐在此处任由倩娘在脑袋上折腾,不过是因为倩娘喜欢,与这件事本身倒没有什么大的干系。总之不管他好看或是不好看,沧玉都不会嫌弃,何必费心思去打理,玄解看着水镜,忽然道“那清宵盛会很重要吗”
沧玉只说是个宴会,又说了妖王许是有什么预谋,其他的统统没有讲,因此在玄解的概念里,这宴会大抵就跟谢通幽请他们吃饭时的家宴差不多,见倩娘好似格外兴奋,一时好奇起来,就问道“我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何必这么大费精力。”
“傻小子,你当清宵盛会是什么,随随便便,跟往日里你去人间,在青丘溜达是一样的所在吗”倩娘没好气道,“怎么,沧玉没有告诉你清宵盛会的事情吗”
玄解老实答道“他只说是个无聊的地方。”
倩娘暗暗冷哼,呿了声道“这答案确实是他的风格,对沧玉这等地位来讲,说不准真是如此,不过对妖族而言,清宵盛会可没这么简单。这清宵盛会因设宴在夜间,是以冠以清宵二字,千年才开一次,邀请得皆是有头有脸的妖族,不管是幽冥炼狱造杀孽的妖精,还是洞天福地逍遥的散修,只要是有些名气,都能收到万妖贴”
“要是收不到呢”玄解忽然打断道。
倩娘道“那收不到,便是造化不够,修行不高,妖王看你不上,又能怎样,只得忍气吞声待下一个千年盛会,难道还与妖王去讲理么。我听族里的老妖说过,往年倒是有借着妖族众多想蒙混过关的,都过不了门就被踢了出来,别说找麻烦了,连妖王的面都见不着。”
“那你想去吗”玄解又问道。
这叫倩娘愣了愣,她蹙眉道“这话该怎么说,说想自然是想的,我还从未见过,只是耳闻,然而说不想,倒也真心不想,我活了这么大,妖王又不曾发帖请我,我干嘛非要去凑这个热闹不可。再者来讲,我往日里虽总说沧玉面冷心冷的,但他到底没有迫我奉行什么主仆的规矩,那清宵盛会却不知道有多少繁文缛节,我何必去受这个罪,不去不去。”
玄解眨了眨眼,听明白倩娘犹豫了这么久还是不想去,便安静下来,垂着脸任由鸟妖灵活纤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他沉默片刻道“这头发我不会弄,你梳了也要塌的。”
“你放心好了,我到时候施个定形的法咒,保管你英俊风流地出门,潇洒不凡地回来,风吹不惊雷打不动,只要你别上手把它拆散了,就绝不会有什么问题。”倩娘略有些得意洋洋地说道,想来是早就准备好的这套说辞,她伸手抓过一只鸟雀,那黑红的头发柔软散落下来,鸟儿在掌心中变作只翎羽簪子,斜斜配在髻上,说不出的君子端方。
只是玄解眉眼生得冷峻,又平添出点冷清清的意味来。
倩娘梳好一处,有些头发半长不短,零碎撇在边上,她闲着无聊开始给玄解扎小辫,准备将其藏到发底下去,因怕幼兽无聊,于是开始东拉西扯道“对了,你这次随着沧玉去长了见识,回来再歇息几天,往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玄解反问她。
“是啊。难不成你就这样一辈子跟沧玉待在青丘里头了么他这老狐狸是什么都瞧过了,我想他往后没个缘由,估计不会随便出了青丘去的,你才二十来岁,难道跟着一辈子困在青丘里吗”倩娘手指舞得飞快,将发辫抽紧了,细细塞进头发之中,漫不经心道,“再说了,寻常夫妻也没有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的道理,不嫌烦人吗我记得你以前是找些有趣的对手,现在呢,这路上有没有看中的。”
倩娘倒不是起了拆散他们俩的想法,而是她不懂烛照的习性,这普天下至亲至疏是夫妻,然而纵是再蜜里调油,柔情似水,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日日腻在一道儿,那可有什么乐趣啊。妖这一生无比漫长,玄解又年轻,许多高兴快活的事还没体验过,很应该多了解一些。
玄解愣了愣,皱眉道“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跟沧玉一直待在一起,他既然不离开青丘,那我也不离开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