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孩子走干净了, 糖也没送出去,安以农站起身,拍拍手上灰。
他就站了这么一会儿, 身上就多出一层灰。看来以后做规划时候,还得考虑一下绿化问题, 比如栽种些耐干旱行道树就很有必要。
知难而退没有事。
举世皆敌而已, 他以前见得少了
他与县丞继续往前走, 他要用脚步丈量定沙县这个贫民窟, 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脑子判断。
但就在他走后, 小巷子冲出几个凶神恶煞人, 他们围住那几个孩子和他们家人“刚刚那个人问了你们什么”
大人们噤若寒蝉, 他们推着自己a3不清楚,能说什么”
“啪”凶恶男人一巴掌打过去,又看着孩子,“我让你说。”
小孩含着眼泪断断续续说了些吃饭洗澡话, 听起来好像只是好奇这边人吃什么, 以及为什么他们不洗澡。
“水都喝不起了,哪有多洗澡”这些人呸一声,“中原来小白脸。”
“记住了, 这个人要是再过来, 只许说好,不许说坏。要是让我们知道你们谁在背后说了什么哼哼,那就有你们好瞧了”这些人骂骂咧咧走了, 留下大哭不止孩子和打肿脸大人。
“这些人都是一样, 毒蛇和蝎子。”抱着孩子男人看着走掉人, 牙齿咬得咯吱响。
这些事都有小鬼汇报给安以农,他安静听完,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突然对县丞说“听说你外孙子刚刚出生真是可惜,来得晚了,否则我也能备份周岁礼。”
县丞冷汗当时就下来了,他在明面上只有两个儿子,很少人知道他和一个酒楼老板娘有个私生女,而这个私生女刚生了小外孙一年。
这是威胁,毫不掩饰威胁。
县丞嘴唇抖了下,压低声音“请大人放心,不该说,卑职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安以农似笑非笑“你是读书人,我一贯是相信读书人,明事理。”
县丞笑容更勉强了不听就是不明事理一群狼,一只虎,他谁也得罪不起。
“对了,咱们定沙县外那一片荒地,有主么”
“大人说是北边那一片地吗”县丞稍加思索就知道安以农说是哪一块地,“那一块是白家,三十年前以一亩一百八十文价格买下,买下后一直没有动静。”
“一百八十文一亩”安以农直接笑了,“他敢给这个价,你们也敢卖”
县丞低下头。他想知道这个新知县为什么会问起这块地,但是对方没有再接着问,他也就不敢继续往下猜测。
到了晚上,金家人果然找到县丞,带着礼物,半是诱惑半是威胁地问他白天那个知县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县丞说了大部分,隐瞒下自己猜测。
定沙县水渐渐浑浊,他这样小鱼,还是自保为上。
金家那些人对着这些收集到情报分析半天,终于得出结论一个涉世未深,自以为正义愣头青,等真遇到事了,就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了。
“只要他不来招惹我们,我倒是愿意和他井水不犯河水。”铁打定沙金家,流水定沙知县,他们根本没把这个父母官看在眼里。
“三年很快。”
他们秘密讨论很快传到安以农耳朵里。
“涉事人员太多,没有上面特许令,我很难干净利落地清除掉这些腐肉。”安以农做着最坏打算,如果上面不合作,说不定他要用一些非法手段,甚至要把他职业生涯压上。
“得加快速度了,一个知县任期是三年,三年很快。”
定沙县那些人眼皮子底下,安以农继续白日弹琴吹箫写诗作画,晚上点着灯干活日子。另一边也开始熟悉县衙里人,以及定沙县日常事务。
他甚至开始学习本地方言,在这个语言环境中,他学习得很快,已经可以听懂很多日常对话。
县里也有商人过来拜访他,带着贵重礼物。
正直到迂腐他自然全部谢绝,只收下一点不值钱本地特产。定沙县普通人对这个新知县没有感觉,他到来没有让生活变得更好,当然,也没有变得更坏。
金白两家还在观望和试探,而安以农等待着他东风。
终于,女帝特许令随着马蹄声而至,但结果却不是安以农期待那样。
启帝确给了特许,允许他用一半抄家金银做军饷,调动本地驻军。当然,只此一次。只是,对涉案人员处罚实在超过了安以农想象。
安以农手里捏着这封决定了无数人生死信件,却皱起眉头。
“通敌卖国罪,一经查明,斩立决,诛三族。”
到底是开国皇帝,杀性重,安以农也没想到启帝会这样决定,这比他预期中要严重得多。
虽然经常能听到诛九族这种话,但事实上,诛九族只是诛杀父族九代人,反正就是他一家满门灭种,与其他人无关
但是诛三族不一样,三族者,父族,母族,妻族。
犯事者父亲上下三代,母亲上下三代,妻子一族上下三代都归属诛三族中。
安以农这封信一出,金白两家亲眷上千余人都要跟着一起死。这其中有死有余辜,但也有无辜被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