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柳韶光前去给柳老夫人请安时,对上的就是柳玉莲幸灾乐祸的眼神。
姐妹二人昨天已经撕破脸,柳玉莲索性也就不装什么姐妹情深的样子了。见柳韶光进门,柳玉莲便是一乐,等到柳韶光向柳老夫人问完安后,柳玉莲这才以袖掩唇,语气十分惋惜,眼神之中却流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笑意,“只可惜世子昨晚连夜赶去北疆,不然的话,以世子昨天对姐姐的看重,说不定姐姐能有天大的福气呢。”
赵姨娘狠狠瞪了柳玉莲一眼,暗恨她不争气。倒是柳老夫人仔细打量了柳韶光片刻,脸上皱纹舒展开来,对着柳韶光招招手,示意柳韶光坐到她身边来。
柳韶光心道这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柳老夫人为了帮扶娘家侄女,总觉得江氏苛待了赵姨娘母女,处处给她们做脸。往常她身边的这个亲近的位置,可都是留给柳玉莲的。当然,柳璋要是回来了,那这个位置必然就是柳璋的。反正柳韶光是真没坐过几次。
到底是自己的祖母,柳韶光即便心中腹诽,也不便推辞。更何况,看着柳玉莲那不自在的又妒又恨的神色也挺有趣的。柳韶光对着柳玉莲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柳玉莲面前,也不开口,就这么笑着看向她。
柳玉莲一张白瓷般的脸红了青,青了紫,半晌才调整好心情,咬牙站起来给柳韶光让了位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姐姐可坐安稳些。”
柳老夫人已经亲亲热热地拉了柳韶光的手,松弛疲软青筋凸出的手在柳韶光的掌心中留下略微粗粝的摩擦感。柳韶光神色微顿,不大自然地对着柳老夫人笑了笑。
柳老夫人则一脸自得,一边看着柳韶光一边连连点头,笑眯了眼,乐呵呵道“韶儿确实生得如花似玉,格外出挑。”
赵姨娘不服气,掩嘴笑道“姑母当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要我说,咱们家的孩子,模样都生得极好。大少爷和二少爷那俊俏的模样,多少姑娘一见着他们就红了脸呢。”
柳老夫人更加欢喜,连连点头,顺带夸了柳玉莲一句,“没错,玉莲也是人如其名,清新淡雅,是个出众的姑娘。”
柳玉莲虽然被夸,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柳韶光听多了沈月华对她容貌的夸张称赞,对于柳老夫人这一番夸奖完全没放在心上。心下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老夫人变脸也太快了些。
上辈子也有过这么一出,柳韶光倒也见怪不怪,只是大方一笑,完全没有丝毫谦虚的意思,坦然受了这份夸奖,“多谢祖母。”
若是旁人说这话,难免会叫人觉得对自己的容貌太过自傲。但柳韶光说这话,便是最嫉恨她的赵姨娘和柳玉莲母女,也要说一句柳韶光确实当得起“人间绝色”这四个字。
不过柳老夫人本意也不是为了夸柳韶光的容貌,提过这么一嘴后,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徐子渊身上,略带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柳韶光,含笑问她,“世子上次特地寻你说话,想来是你上回赴宴时同他见过面吧”
柳老夫人越看柳韶光这张脸越觉得满意,心中暗道,生了这样一副世所难寻的容貌,怪不得那位冷冰冰的世子也动了凡心。
江氏和柳老夫人不大对付,进门后一直没说过话,听到这终于忍不住了,皮笑肉不笑道“不过是偶然得见,周围还有知府和通判的千金在,便是说了几句话又何妨”
柳老夫人顿时沉下脸来,觉得这儿媳妇果然是一心想着给自己添堵的。她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谁眼界只有三寸远,以为娘家出了个秀才侄子便是顶顶了不得的人物了,也不想想以韶儿这般品貌,配个秀才多亏若是韶儿真能攀上永宁侯府,那柳家才是真正的发达了。便是走科举的柳璋,有了这门靠山在,腰杆子也硬多了
江氏和柳老夫人斗了那么多年,哪能不清楚她到底在琢磨些什么气得喝了口茶压了压心头的怒火,不冷不热道“莲儿这丫头也不小了,赵氏也叫了您那么多年的姑母,只是身份不够,不能替莲儿做主。娘若是得闲,该为莲儿多考虑考虑才是。不然的话,莲儿得多伤心呢。瞧瞧,小脸都白了。”
柳韶光含笑看向江氏,得到江氏一个安抚的眼神,更是心下一暖,不管何时,娘总是护着她的。
柳玉莲冷不防被江氏拉出来挡枪,登时一愣,见柳老夫人看向她的目光不复往日的喜爱,心中又是一慌,连忙起身道“娘误会了,我昨夜受了些寒,今日起来便觉着身子微恙,又不敢惊动娘,只想着不碍事,便来给祖母请安了。”
要是平时,柳韶光也就任由柳玉莲这般不动声色的表功了,然而她昨天才和柳玉莲撕破脸,刚才柳老夫人又拿奇货可居的眼神看着她,柳韶光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当即凉凉提醒柳玉莲,“果然是年纪小还不大懂事,有孝心自然是好事,但祖母年事已高,身子骨也比不得以往康健,你瞒着不说,贸然过来,若是过了病气给祖母可如何是好”
柳玉莲头一回知道柳韶光竟能这般咄咄逼人,暗暗咬牙,却不敢回嘴,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柳老夫人,泪盈于睫,柔柔解释“都怪我思虑不周,只想着给祖母请安尽孝,忘了别的,还请祖母恕罪。”
柳老夫人如何不知道柳玉莲称病不过是托词,但既然被柳韶光拿了话柄,柳老夫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笑道“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