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美芬心里大喊这笔钱花得很冤枉,但现在也只能点头。
因为知道莫斯科的惊险,哪怕不迷信也觉得是有神仙保佑了,更觉得行善积德没错。
她拽了拽邢洋的衣袖,“老刑,你把认购证收好。小从说得对,这就是做好事的凭证。孩子想着我们,你该偷着乐才对。”
邢洋没办法偷着乐,而更警惕着外甥女是不是想走她爸妈的老路。下海经商或搞什么新兴的投资,说不好会沾上危险。
话到了这个份上,眼前的四份认购证却也只能收了。他根本不认为这东西能升值,想着下个月春节给压岁钱时,把一百二给过云从送过去。
“小从,谢谢你想着我们。”
邢洋努力挤出开心神色,但又严肃地说,“下次不要这些。你能来一起吃饭,我们就很高兴,实在想买东西捎上一条鱼一块猪肉就足够了。”
王美芳马上补充,“就是这么回事,你人来了就好。别嫌弃舅妈啰嗦,我和舅舅只要你平安就心满意足了。”
“舅妈、舅舅,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过云从虚心接受,但恐怕要屡教不改了。或该说,如果平安意味着墨守成规地度日,她是做不到的。
邢洋不放心又追问,“说起来我也没问过,小从,你有计划毕业后做什么吗”
“如果按照喜好,我想做一些人文研究,可能比较冷门。”
过云从答得毫不迟疑,虽然小目标是买房,但她的生活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地活着。
人活着,不妨有一个仰望星空般的大目标。
等到赚了足够多的钱,研究这个世界的玄学发展,研究各地文化与民俗传闻,甚至敢于去问一问穿越时空的秘密,那都未尝不可。
邢洋听到人文研究时松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在研究所的故纸堆里做学问。
幸好不是什么成为沪城xxx公司大老板。他不羡慕那样听起来气派的名头,外头的世界看起来有多美丽就有多乱多危险,什么路霸抢劫之类的是时有的新闻。
邢洋也不提不开心的事,看着挂钟快晚上八点了。
“既然期末考完了,明天还要去学校吗回去要两小时车程,今天你不如住在外婆家”
过云从摇头,“今天就不留了,明天我得去翻译公司,从这里出发的话早高峰太挤。等到春节,再过来住两天。”
“周一早上公交确实更挤,你现在回去也好。”
邢洋和廖美芬也没拉着人再闲聊,让邢杰超把过云从送到车站。
过云从没有推说不必,她看得出邢杰超旁听了一场,似乎憋着好些话想说。
“好的爸,我这就送小从去车站。”
邢杰超连忙应声,他抓起了钥匙就先开门,下楼时的脚步比平时快了一些。
刚刚在家里,有的话必须忍着。
等到在小区里走出一段路,又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谈话声传不到楼上自己家,才能畅所欲言。
邢杰超终于低声问“那个股票认购证,你真的看好它”
“看表哥的样子是动心了。你是想偷偷买了,是不是早有高人指点”
过云从把问题反抛回去,以她对邢杰超的观察了解,没有其他人提醒,这人不太可能主动想到购买。家庭环境是重要影响因素,邢洋与王美芳都不喜欢接触新鲜事物。
邢杰超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被你看出来了,是周师傅和我说了报纸上的发行通知。就是上次你从莫斯科回沪城,在新客站接你的出租司机周大茂,还有印象吗他住在隔壁小区,和那对去岛国打工的小夫妻一个小区。”
“我记得周师傅,平头方脸,开车很稳,看上去三十五六岁。”
过云从记忆力不错,上次坐出租回来也随意聊了几句。
“他本来是开货车的,觉得长途太辛苦,改在城市里跑出租了。如今在沪城做出租车司机挺赚钱,他们知道的各种消息也多。”
邢杰超非常赞同,“是啊,这年头出租车司机都是打工皇帝。像是沪城、广粤、帝都,跑得勤快些,月入几千元没问题,但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这会要谈的不是开出租。
邢杰超转了话头,“我们说认购证。新闻上周末就放出来了,周围讨论的人很少。我和周师傅闲聊,他稍微提了两句,觉得认购证可能会升值。
也是听来自证券大户室的乘客讲起这件事,大致意思和你讲得一样。这种入场券买了不吃亏,中签率不会像多数人想得那么低。”
过云从轻轻点头,虽然说第一天发行认购证去买的人不多,但并非没有。沪城有投机客又有聪明人,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放在那样一群人里,她还不算冒进,没有把六千存款都压上,而只动了三千九。
其实也做好了万一中的万一,全部赔光的可能性。不慌,大不了从头来,再搞几只保罗那样的肥羊。
“所以表哥打算偷偷买多少”
过云从正色提醒,“股市有风险。尽管我看好这次机遇,但也不能百分百保证中签率,你确定能承担多少损失了吗”
邢杰超工作后也没存下太多钱,虽然和爸妈住,但他也上交生活费。“我想着买十张。三百元,我还是能搏一搏的。就算一张都不中,全当我捐给福利机构了吧。”
过云从没说好不好,该讲的利弊都已经讲过了。
“买多少,你要自己做主的。不只这件事,之后中了签以多少钱卖出去也要好好想想。把几张认购证卖给一个人还是给不同人,等到第几次摇号再卖,要思考的事不少。”
邢杰超听得一愣,这些问题真没考虑过。他有点头疼,“好麻烦的样子,这要去哪里学”
“想发财,哪有不麻烦的。如果天降看不到任何代价的横财,那才真叫烫手的可怕。”
过云从也指了条路,“如果只想简单赚点不求高价,在觉得开始升值就卖出就好。如果你想了解得深点,不如去股票交易点多转转,和其他炒股的人聊聊。虽然他们的话不一定可信,但好歹是能帮你入门。”
邢杰超想着自己平时工作也不算忙,他是在印刷厂做的,那活也不费脑子,午休时可以去厂子边上的证券所瞧瞧。
至于是不是要读点专业书之类的,那些事现在没必要想。说不定了解一点股市,就发现完全没有兴趣。
第一天的股票认购证发行量惨淡之后,接下来两三天的销量也没能提起来。
一月下旬,经销商的各营业点接到上面指示,派出了一大批业务员去推销,沪城叫得上名字的单位与公司都被敲开大门。
这波操作瞒不了人,发行机构又在新闻报纸上发出通知,表示延长三天认购时间,各位欲购从速。最后这段时间,总算是迎来了一波购买小热潮。
“江南一带也有人闻风而来,听说有两个办厂子的老板,一出手就买了几千张。”
汤文哲说起他打探到的消息,“但他们那一波要实名登记了,与最开始不记名的白板股票认购证不一样。而那批白板的货,被认为在中签后的升值空间最大。”
说到这里,汤文哲自己买了二十张,六百元说少真不少了。
即便四处打听各方人士对认购证的看法,但他至今还是无法完全心安。
过云从更想知道内部消息,“汤老师,你在组织认购证发行的机构有朋友吗等到小年夜前一天认购截止时,能不能探查实际认购数与原计划放出数的数据。”
汤文哲“还有三天,我尽量去打听消息。”
“有劳了。”
过云从希望能得到一组有利的数据。
不论数据如何,过去短短十多天,沪城刮了一波名为股票认购证发行的风。有人嘲笑是坑钱妖风,有人认为是送财东风,稍稍等一等就能见分晓。
话分两头。
在沪城股票认购闹得风风雨雨时,t大所有本科生的本学期考试也都结束了。
过云从回寝室收拾东西,遇上在正式寒假前最后一天才结束考试的金盈盈三人。
“终于考完了。”
金盈盈仿佛辛辛苦苦游了一万米好不容易上岸,回到寝室后把直接背包扔床上,夸张地朝空中张开双臂。
“我们205寝室总算都可以拥抱轻松自在的新年生活了不走运的我,这个专业居然拖到放假前一天才结束最后一场考试。”
205寝室,八人分别在三个不同专业。
过云从外语系,金盈盈、丁巧、汪丹妮、殷晓晓在管理学,田菱、李雁、林慧中就读化工专业。每个人的考试完成时间不同,金盈盈四人是最晚结束的。
先考完,理论上没有其他事的话,能提前买车票回家享受寒假。
金盈盈觉得这学期运气不太好,考试安排让她注定晚归,火车票只抢到除夕的前一天。
既然如此不亏待自己,比如今晚出去热闹热闹。“田田她们四个上周就回老家了,可惜参加不了集体活动,你们有没有想法”
金盈盈兴致勃勃地提议,“中午刚刚收到周德的消息,他朋友的朋友庆祝生日组局去盛宫。盛宫,沪城最有名的夜场。今天有港城来的著名歌星驻唱,比如大歌王马丰沃与流行歌后木瑙等等,去不去啊”
进入九十年代,大陆某些城市开始兴起的娱乐夜场。
盛宫是沪城最大的一家夜场,听说里面有好几厅,比如喝酒的、蹦迪的、有唱歌等等。赶时髦的人,怎么能不去瞧瞧新鲜玩意。
丁巧先摇头,“能请大歌星来唱歌,那种地方的消费应该不便宜吧我不凑热闹,还想买点沪城特产带回老家送礼。”
“真不去能现场听马、木那样的大歌星唱歌,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
金盈盈是木瑙的歌迷,原本对去不熟悉人的生日局没兴趣,但架不住想听歌。
金盈盈劝了两句“虽说盛宫最低消费的茶位费一人二十块,今天全部寿星公买单。今天演出厅是一票难求,黄牛票会炒成什么样子用脚指都能猜到,难得给我们这边留了几个位子,不去可惜啊。”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流行歌。”
丁巧坚定拒绝,二十元真不少了,大学生一个月生活杂费也不到五十。虽然说寿星公请客,客人总不好空手去,起码要买等值的礼物。
好吧。
金盈盈不再劝了,她尊重丁巧的而选择。
“去。”,“我也去。”
殷晓晓与汪丹妮都兴奋地答应了。
那么205寝室还有一个人没决定。
过云从整收拾床单,就被金盈盈、殷晓晓、汪丹妮三人热情的目光盯上了。
汪丹妮讲大实话,“去那种陌生地方,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胆。从从,看你平时忙得很辛苦,也要放松一下。不如一起去,好不好吗”